“这几年我在外面打工,一直没有回过家,就想着有朝一日,我能赚到钱,能证明给我爸看我不是没出息,能让我妈过上好点的日子。好不容易,我赚到了些钱,给我妈买了一条项链,我是想回来看看她……”
应晓晓抹了一下眼泪,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她知道我死了一定已经很伤心了,何必让她看到我现在这样再伤心一次……”
齐邵叹了口气,拿着项链下了车,刚走到应家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打开了。
一个头发白了一半,面容灰败的中年女士惊讶地看着他。
“请问,您是应晓晓的母亲吗?”
应晓晓三个字好像刺痛了她的心,她先是一惊,再点点头说:“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应晓晓的朋友,这是她特意为您挑的项链,要送给您当生日礼物的。她走之前忘在我那里了,我来替她转交给您。”
应晓晓的母亲接过项链,一手握着项链,一手像抚摸着许久未见的亲人的脸一样抚摸着它,盯着它泣不成声。
齐邵沉默着陪伴这位痛失爱女的母亲,待她稍微平复下来后,说道:“请问能让我到您家后山看看桃花吗?我和她约定过,一定会去看看。”
应母边擦干眼泪边点点头,带着齐邵来到了应家后山。此时已过了花时,郁郁葱葱的树叶下长着一个又一个的桃子。
应母带着齐邵来到一棵比较细矮的桃树前,她摩挲着树干,望着桃树说:“这是晓晓出生的时候,我在这里种下的。这棵树在这里,就像晓晓在我身边一样。”
车里,钟青宇从后视镜中看着应晓晓的脸,问道:“真的不去见见她?”
应晓晓沉默了好一会,问道:“如果我在这里留恋不去,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疯孕妇那样?”
“是,人间本就不是亡魂该呆的地方,何况你被魔气侵蚀已久,再呆下去也会逐渐丧失神志。”
“你这人真是……就不能婉转一点吗……”应晓晓贪婪地盯着母亲的身影,“还是算了吧,如果见了妈妈,我一定就不想走了,我怕我会害了她……”
应母已经离去,齐邵依然独自站在桃林之中。夏季的桃林一片翠绿,映着初升的旭日,显出勃勃的生机。
齐邵仿佛看到了应晓晓的亡魂从项链中飘出,走进了那棵桃树。
“谢谢你,我终于到家了。”
应晓晓的声音似乎在齐邵耳边响起,一阵风吹来,桃树枝叶飞舞。
第10章 第十章
等齐邵回到车上时,不出所料,应晓晓已经不在了。
“她走了?”
“嗯。”
齐邵没有问应晓晓去了哪里,钟青宇也没有主动再继续这个话题。
尽管已经帮应晓晓达成了心愿,但齐邵还是觉得有些伤感。如花一般的年龄,正是绽放光彩的时候,可惜应晓晓还没来得及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就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钟青宇:“你现在去哪?”
齐邵划开手机,念了下公司的地址。
“你打算就这样去?”钟青宇指了指齐邵的衣服。这一晚上在山洞里滚来滚去,上面早就脏兮兮的,污渍、汗渍、血迹混杂在一起。
“幸亏你这是件黑的,血看起来还不明显,不然人家妈妈一开门就该报警了。”钟青宇笑着挤兑道。
齐邵大窘:“你刚才也不提醒我!”
钟青宇:“我看你感情挺投入的,没忍心打断你。”
齐邵:“……”
钟青宇启动车,一打方向盘,说:“安心啦,老人家估计本来眼神也不大好,一大清早的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一听你提起她女儿别的啥都忘了,没工夫仔细看你。”
齐邵望向窗外:“咱们这是去哪?”
钟青宇:“带你去洗洗。我有个朋友的亲戚以前住这,后来一家都出国去了,把房子留给他照看。他自己一直没空过来,听说我这次要来这边,就让我过去住,顺便帮忙看下房子有没有出啥问题。”
桃林镇不大,钟青宇开车一会就到了,中间还下去买了个早餐。
进了门,钟青宇先去把窗户打开,又把家具上盖着的布一一揭掉,顺便打量了下整个家里的布局。
这是一栋自己建的二层小楼,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二楼是两间卧室,两层楼每层各有一个卫生间。
他看了眼热水器,是储水式的。他将里面的水放完,再把c-h-a头c-h-a上加热。出来就看见齐邵正在客厅帮他打扫卫生。屋里长期不住人了,地上落了不少灰,家具上蒙了布还好一点,但布揭下来的时候又不可避免地沾了些灰到家具上。
钟青宇:“水还要烧会儿,你先去吃早饭吧,这我来打扫。”
齐邵也不跟他客气,放下抹布去吃饭。原本大巴应该昨天晚上凌晨左右到桃林镇,结果因为碰上鬼车的事耽误了。这会六点半,等水烧好洗完澡大概八点,收拾一下去报到,应该正好九点。
实际情形与齐邵预料的差不多,他洗完澡出来正好八点。
钟青宇刚晒了被子回来,就看见齐邵换了件白色T恤,米色休闲裤。昨夜光线不好,又一直匆匆忙忙顾不上细看,此时看来齐邵皮肤白皙,眼型较长,眼尾微微上翘,不笑的时候尚有三分笑意,天然便比别人显得多几分亲和。
大概是由于刚吹完头发的缘故,齐邵的头发这会看起来格外松软好lū ,钟青宇感觉自己的手又痒了起来。
他一面努力克制住自己,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齐邵搭话:“你今天会很忙吗?大概什么时候下班?”
齐邵想了想,说:“应该不忙,今天主要就是办下入职。规定的下班时间是五点,下班之后还会不会有事就不知道了。”
钟青宇试探着问:“没事的话晚上一起吃饭?”
齐邵哭笑不得:“是是是,请你那顿饭不会跑了,至于这么惦记吗。”
齐邵要不说钟青宇都快忘了之前还说过这茬。不过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原因是什么就不重要啦。他高兴地想着。
齐邵离开以后,钟青宇打开自己的背包,包里最上面躺着齐邵还给他的匕首,由于齐邵之前受了伤,匕首上面沾满了他的血。拿起匕首,他若有所思。
雇佣齐邵的这家公司名叫景绍文化,是一家做旅游开发的公司,看中了桃林镇附近的山,想在山上开发风景区,建度假村。
“我叫杜玲,你叫我杜姐就行。我给你办下入职手续,然后你去看宿舍,正好趁这周末你收拾一下,熟悉熟悉地方,下周一正式来上班。”接待齐邵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非常热情:“我就是本地人,你要是有啥不清楚的尽管来问我。咱们这宿舍条件是差了点,你在这边要是有亲戚朋友啥的也可以出去住。”
齐邵谢过杜玲,将自己的东西在宿舍放好。公司的宿舍是确实如杜玲所说,条件一般。房间不大,就够放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厕所还在楼房的另一头,对比起来还不如齐邵学校的学生宿舍。
虽然条件是差了点,但好歹房间还算干净,齐邵觉得倒也没什么忍不了的。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拿出纸笔列了份必需品清单,一路打听去了最近的超市买好东西,回来继续收拾。拖拖拉拉弄完了这一切,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齐邵躺到床上长舒口气,拿出手机,犹豫再三,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小邵?”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嗯,是我。”
“你工作怎么样了?之前说去那个哪儿,买票了吗?”
齐邵刚要回答,突然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吵闹声。随着几声杂音,那头的人似乎将手机放了下来,孩子的哭声和女人温柔的哄声明明那么遥远,齐邵却仍然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他默默地挂掉电话,在心里补全了未完成的对话:早就买票了,现在已经到了。我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折腾了一夜没睡,这会事情该忙的都已经忙完,齐邵放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睡在Cao地上,浑身的衣服都s-hi透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他打量了下四周。左边是一片森林,林深幽幽看不见尽头。右边不远处有一片湖,风吹过,湖面上却一点波纹也没有。
他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心中骇然,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走向湖边。湖水的倒影中,他看到自己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你终于来了。”
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齐邵一跳,他转过头,身后的男人看起来莫约三十多岁,看起来倒是很温和。然而他的一身长衫几乎被血染透,红得发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昭示着长衫的主人不同寻常的遭遇。
尽管是第一次看见正面,齐邵还是很肯定,这就是之前在他梦中一直救他的人。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一直梦见你?”
那人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稍稍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右手,食指虚指齐邵的眉心。一点金光从那人的指尖发出,齐邵逐渐感到一股暖意包裹着自己,一点点驱散了他身体深处自己也未留意到的寒意。
整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期间齐邵感到自己的意识一直模模糊糊的,身体也似乎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