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冬冬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蒋森牵狗似的拖着后面那个长袍大褂的男鬼,走到办公室隔壁的图书室里。
待柳江元拎着个小布袋子过来,对着书柜中间的按钮摁了一下,书架哗啦一声向旁边滑开,露出里面电梯似的一扇门,门旁有一个摄像头,里面装了瞳孔识别器。柳江元微微垫脚,向上送了一下,电梯门才叮咚一声打开。
那男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瞧了半晌,似乎有些新奇。
柳江元对他说:“这是电梯。”
蒋森回头看了柳主任一眼,没说话。
柳江元察觉到他的眼神,说:“这么大的个儿,怪可怜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电梯再打开时,门外已经换了景象,大~片火红的彼岸花开在忘川河畔,在黑色的河水里摇曳生姿。
柳江元小声对蒋森说:“这段时间地府里创卫,连彼岸花都有专门的花匠修剪了。”
电梯门口有两个全副武装穿着黑色防弹背心的守卫,见他们出来,先用机器在他们手指和瞳孔上扫了一下,扫到男鬼,机器滴滴亮起红灯,问:“这是谁?”
柳江元说:“是少了一魂的妖,昨天我们执行公务的时候碰上他,就一并引渡了。”
守卫不买账,说:“你们进去,他留下,等上面下达命令,才能放人。”
柳江元有点为难,蒋森说:“我留下跟他一起,你去吧。”
柳江元拎着引魂袋进了检查的闸口。
蒋森双手夹了一颗烟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旁边的守卫立刻说:“公共场所禁止抽烟。”
他又收进烟盒里,说:“没打算抽,就闻闻。”
旁边那男妖怪看着他手里的烟盒,蒋森送到他鼻子前,叫他也闻了闻。“好闻吗?”
男妖蹙着眉摇了摇头。
蒋森笑了笑,道:“那是你不懂它的好。”
守卫良心很好,听他这样说,c-h-a嘴道:“你自己是个烟鬼也就算了,他好好一个妖,你干嘛引别人抽烟?”
“……”蒋森抿了抿嘴,把烟盒塞进了口袋里。
柳江元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带着满脸的愁苦出来。
第二章
蒋森看着不远处通过安检闸口的柳江元,问:“能进去了?”
柳江元看了旁边那两个守卫一眼,说:“回去再说。”
电梯门缓缓合上,红黑交融的景象消失在蒋森眼前。那男妖怪仍拉着他的衣摆,柳江元小声说:“你回去打个报告,说明这男妖的来龙去脉,等我交上去,批准了才能带他来。”
蒋森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是碰了钉子。他想了想,说:“以前没这么严格。”
“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的阎王退休了,如今这个一上来就要树新风……”柳江元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又想到这是在升降梯里,怕有监控,闭上嘴没有再说下去。
“那我们这段时间就养着这妖怪?”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就他这傻样儿,出去也叫人拐跑,待在办公室里有吃有喝,待遇算不错了。”柳江元说。
他们回到办公室时,郝乐山已经来了,胖墩墩的身影正在冉冬冬旁边献殷勤:“冬冬,我刚买的早点,还热乎着呢。”
“叫姐。”冉冬冬一边纠正他的称呼,一边又摇了摇头说:“不吃,我回去补觉了。”
蒋森几个人从图书室出来,郝乐山看过来,一见跟在他们后面那男妖的脸,嘴里发出一声咦,说:“蒋哥,你怎么带着他?”
“你认识他?”柳江元问。
“门外电线杆子上有他的寻人启事,我刚刚来上班的时候看见好几张。”
屋里的人对视一眼,蒋森问:“柳主任?”
柳江元皱着眉,想了想,说:“你去看看。”
蒋森嘴里叼着一根烟走出去,拐了两道弯,果然在垃圾桶附近的电线杆子上看到一张寻人启事,上面印了一张男妖的大头照,圆圆的眼睛、尖尖的耳朵,不过神态倒是与蒋森印象中的完全不同,瞪着眼睛一脸倨傲。
他伸手揭下来,纸背面的胶水粘得太牢,撕破了一角。
上面写着:
龙二,男,外表二十七、八、九岁,cosplay爱好者,脑部受过创伤,希望见到过他的好心人提供线索,定重谢。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在等他。
联系电话:16886188250 联系人:麒麟蒋森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钟,没想出头绪,一手举着那张纸,一手夹着烟,回了办公室。
柳江元看他刚刚在院子里捻灭烟头的动作,又说:“一秒钟都忍不了,上辈子是烟鬼吗?”
蒋森没理他,吊儿郎当把寻人启事递过去,说:“这妖怪是有主的。”
柳江元一边看,眉头一边蹙起来,说:“要个魂魄不全的妖怪干什么?”
“万一这傻子真有个儿子呢?”冉冬冬说:“魂魄不全又不归咱们管。”
“归不归咱们管的,这事儿在咱们的地界上碰上了,就得往下面报。再者还有小蒋昨晚的事,怎么他都脱不了干系。”柳江元思索了一会儿,说:“先关着吧。”
蒋森问:“底下说昨天那人怎么处置了吗?”
“哪儿来得及?刚说完这男妖的事,就把我赶出来了。”柳江元圆圆的金丝边眼镜被升起的颧骨架起来,表情十分烦躁,说:“看软件上的通知吧,你写完报告交上去再说。”
冉冬冬见没她什么事了,便说:“再见。”
她刚迈出门槛,就听见郝乐山的惊呼声:“我我我……我的妈呀!这纸怎么烧起来了?!”
柳江元有些狼狈地扔掉那张寻人启事,很快那张纸就在地上燃成了灰烬。“追踪符?”
蒋森看了一眼羁押室里的人,忽然开口道:“龙二?你是叫龙二吗?”
龙二看着他,听到他叫‘龙二’的声音,整个人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了像是阔别已久的欣慰,又像是悲伤的表情。
郝乐山说:“蒋哥,他好像认得你。”
“可是我不认识他。”蒋森叹了口气。
柳江元说:“你们别说话,他好像想说什么。”
龙二在里面微微张了嘴,声音有些嘶哑,吐出两个黏在一起的字:“……绣球……”
郝乐山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绣球?”
冉冬冬一脚跨在门里,一脚跨在门外,忽然冲着院子里开口:“你谁啊?”
柳江元忍不住在里面说:“冬冬,你再这样说话真的要吃亏的。”
冉冬冬不知道听见没有,蒋森也走到门边,看见外面站着个穿夹克衫的年轻人,眉眼与羁押室里的龙二有八分像,又比他柔美些。
郝乐山在里面冒出个头,问:“先生你找谁?”
那年轻人不答话,走过来,路过门口时把他们三个一边推开,一进去就看见羁押室里关着的龙二,脸上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又不耐烦道:“爸,你就会给我惹麻烦,以前还知道回家,现在连家也不回了?”
龙二两手握着羁押室的栏杆,嘴巴里蹦出三个沙哑的字:“找你妈。”
“你都找多少年了?能不能消停会儿?这么多年找着个什么?”
龙二隔着羁押室,伸手指着蒋森的方向,说:“你妈。”
蒋森:“……”
郝乐山长大嘴巴,能塞下一整个j-i蛋,说:“蒋哥,你……你你……”
冉冬冬一挑眉,露出一个看热闹的表情,倚在门边不走了。柳江元上前一步问:“这位先生,我们这里禁止随意出入。”
龙二的儿子回头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又去看旁边的蒋森,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没说话,转头去教训他爸:“什么鬼就我妈?快出来,回家了。”
龙二不知怎么的从羁押室里闪了一下出来,照着他儿子的脑袋就给了一下:“叫妈。”
办公室里众人都懵了,羁押室的栅栏材质特殊,能关鬼神妖孽,等闲角色是绝不可能越狱的。
郝乐山小声说:“柳主任,咱这羁押室是不是该重新维护修理一下了?”
柳江元皱着眉没理他。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十分诡异。
龙二一手推着他儿子到蒋森跟前,说:“麒麟,叫妈。”
麒麟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他爸,说:“爸,你记起我名字了?”
蒋森看着他们父子两个,没忍住又夹了一颗烟,叼进嘴里看到旁边的柳江元,纠结着一张脸又揣回兜里,说:“主任,我先回去写报告了。”
柳江元还没来得及说话,龙二就又跟上了他。
麒麟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无奈也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喊:“爸……”
龙二置若罔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前面的蒋森顿住脚步,越过龙二看向后面的麒麟,两人对视了一眼,被这段莫名的母子关系弄得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