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说他脸皮薄未经世事,楚衍可不同意。他经历的事情太多,细数出来怕是简苍都会惊讶。
他戾气重时,鸟雀猫狗都不敢近身,全都躲在远处吓得瑟瑟发抖。
好在吃亏太多后,楚衍也懂得收敛锋芒。愤恨怨念一清,眸中血光也消散,仍是害羞又低调的小少年,他自己都很满意。
楚衍明目张胆走神,一双眼中仍有笑意,诚意满满。
江蓝栀听到他的呼唤后,嘴角上扬红晕更重,也羞羞怯怯唤了一句:“楚衍师兄。”
楚师兄江师妹,一来二去不就成了道侣?这点简苍也没说错。楚衍定定立在原地,就想看江蓝栀有什么手段。
一味修炼心如止水,未免太无趣。有人主动来讨好自己,楚衍照单全收,还能拿她消磨一下漫长时光,何乐而不为呢?
师兄师妹叫了一番,关系骤然被拉近了,仿佛他们之间的隔阂早已消融。江蓝栀也不浪费时间,熟络试探过后,就直接道明来意。
“我听说,楚衍师兄与一位霓光派真传弟子,有些交情?”她似是不经意随口一提,侧着头看楚衍,又眨眨眼,好奇又无辜。
江蓝栀话声中不自觉的停顿与颤抖,却被楚衍听得一清二楚,想隐瞒都无从谈起。
楚衍还未答话,简苍就嗤地一声笑了,“哎,你也可怜。”
“原来你这位江师妹,根本没瞧上你,她野心大得很。”
“我不意外。”楚衍慢吞吞地答,“有人骤然改变态度,必有不得了的原因。江州除妖只算一件小事,不值得江蓝栀卑躬屈膝。她以我为踏板,试图接近白修齐,才是真正目的。”
任x_ing的魔尊大人不理这些,他唉声叹气地道:“可怜的小呆子,还没从情伤中恢复过来,又碰上此等不讲理会错意的事情。你心思敏感多愁善感,不会因此受伤太重害了病吧?”
楚衍嘴角一僵,快笑不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话,他是轻浮浪荡的人么,见到女修就腿软走不动道?
明知简苍是故意曲解,楚衍仍有些生气。他懒得和简苍辩解,还得和颜悦色地继续套话:“江师妹说的,大概就是白修齐吧。我与他偶然相遇,在江州除妖时互相帮助,算不上有多大交情。”
“是么?”江蓝栀俏生生睨他一眼,明摆着不信,“那位霓光派真传弟子,前两日郑重其事地递了拜帖,就想要见楚师兄一面。可惜师兄当未归,他只能遗憾离开。”
根本不遗憾。白修齐这般毫无城府的人,若是撞上江蓝栀,就如兔子碰上巨蟒,定会被纠缠吞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就算楚衍瞧不惯他绵软温吞的道心,也不想这么个好人平白无故遭劫。
“我自从进了太上派,一直未曾外出,也没见过其余上等门派弟子……”
江蓝栀还在暗示,楚衍不愿理会,只能装傻:“若有机会,师妹也应到外面走走。天地广阔红尘奇异,游历一番,也有助于修为增长。”
如此回答太叫人失望,好在江蓝栀懂得适可为止。放长线钓大鱼,就不能心急。最后左右逢源时,她自能应对,不管哪一个,都跑不出手掌心。
她眼睛一眯,神情反倒变得严肃,“既然楚师兄收回押金,我就没白来。师兄虽已在云台府道门交过任务,还得去执事殿一趟,处理后续琐事。有我在,并不耗时。”
江蓝栀很是为她伶俐心思自满。留个借口再见楚衍一面,就有机会攀谈结交。
以她姿色手腕,拿捏不了区区一个楚衍轻而易举。就连还未见面的白修齐,也必定跑不了。
目的达到之后,不必久留。她身形轻盈拧身向外,又因楚衍一句话停下了:,江师妹稍等,这三十块灵石你收好。”
忽生变故,免不得心突兀一颤。江蓝栀咬唇回头,语气轻微地问:“你不肯收那三十块灵石,楚师兄还是怪我。”
女修泫然欲泣的表情,最是惹人怜惜。一味示弱太过娇软,有倔强又傲骨,才能引动男人的征服欲。
楚衍不为所动,径自数出三十块灵石,递到江蓝栀面前,“师妹并不宽裕,还是收回去吧。”
如此态度这般话语,更让江蓝栀摸不着头脑。直到她客客气气被楚衍送下山,仍然没有头绪。
不收赔礼,就是还在记仇。可楚衍又改变称呼,叫自己江师妹,应该是领了情。
模模糊糊捉摸不透,饶是心思玲珑最会拿捏人的江蓝栀,也不由狠狠咬了咬唇。
因楚衍归来而为难的人,不止江蓝栀一个。她顶多是忐忑不安,看不清楚衍的心思罢了。
谢天就是真心实意的为难了,他坐立不安,甚至睡不着觉。一想到“楚衍”二字,他就牙根生疼脑仁也跟着一抽一抽。
有心事脾气不好,陈世杰甚至对新得的炉鼎惜香,都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情况并不是突然变坏的,而是早有征兆。
最开始,只是执事殿传来消息,说楚衍命大得很,从闹妖的地方完完好好回来了,还在云台府道门领取了奖励。
谢天刚听到这消息时,稍有些疑惑。他的疑惑,也是轻飘飘不着力,风一吹就散。至多奇怪,楚衍使了什么手段,才能解决那桩棘手任务。
单靠楚衍虽犀利却无灵气的刀法,也就能在自己面前呈呈威风。对上筑基妖物,他的刀也只配给妖物挠痒痒,伤都伤不到。
谢天如此想,大多数外门弟子也是这般心思。楚衍歪打正着撞了大运,谁知他是不是捡漏完成任务。天下时不时有这样的幸运儿,不值得惊讶。
就连谢天语出不逊,说楚衍若能活着回来,他就是楚衍的孙子这种玩笑话,都快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终归只是一句气话罢了。整个太上派外门,除了陈世杰外,也没人有胆量,敢让谢天跪下叫爷爷。
状况彻底改变,是那霓光派真传弟子递了拜贴后。
白修齐驾着他那朵霓光天缨云降临太上派,声势浩大瑞光万丈,气派程度不亚于筑基修士出行。
有见识的外门弟子,一眼就看出他身份来历很不一般。
上等门派内阶级森严,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差距极大,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之间,也有天壤之别。
就算那霓光派真传弟子年纪不大,修为也才是练气大圆满,太上派接待弟子也并不敢小看他。
既然递了拜贴也没带师长,那就不是寻仇,而是攀交情,接待弟子心中雪亮。
三两句寒暄后,白修齐就点明他是冲着楚衍来的,希望能见他一面。
接待弟子只得遗憾地冲白修齐摇摇头,说楚衍尚未归来,应该还在路上,再过两三天应当能回来。
原本他想留白修齐在客院住下慢慢等,可那少年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说师尊不许他停留太久,一切只是随缘。
若他见不到楚衍,只能先回去闭关修行。毕竟灵山大典近在眼前,谁也耽搁不起时间。
这位霓光派弟子真传弟子来去匆匆,在太上派呆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却在外门弟子中掀起好一阵轩然大波。
如此大的事情,瞒也瞒不住。接待弟子一被套话,就全说了。
不到半日,大多数太上派外门弟子,都知楚衍和白修齐攀上了交情。不说平步青云,地位也是截然不同。
之前谢天还能对楚衍嗤之以鼻,眨眼间,情况就严重到不容他忽视。
先前那些被他恐吓服服帖帖,不敢抱怨也不敢瞪他的废物,个个都涨了脾气。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指着谢天鼻子骂,却能暗地里咕咕哝哝地小声嘲弄他,话题大多离不开“孙子”“爷爷”一类粗鄙词语。
谢天听得肝火骤起,就吩咐手下修士教训教训那些人,不用灵气揍个半死就行。
根本无人听他吩咐,他们站在原地气定神闲,明摆着看谢天笑话。
他手下一个不服气的刺头,还客客气气说:“谢师兄那日立了誓吧?违约可不大好,乖乖兑现承诺方是正道。等你践诺过后,不管你如何处置嚼舌根的人,我们都无意见。”
人未走,茶就凉,谢天一颗心也跟着凉透了。
这群见风使舵的修士,瞧见楚衍地位提高,就感觉敏锐地撇下谢天不管。
谁叫他当日不聪明,狠狠羞辱楚衍,没见都动了刀子么?现在楚衍意气风发,哪能容他继续发威作福?
谢天并不笨,他很快就想通其中关键,索x_ing闭门不出,图个清静。
说清静其实也没有。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不是掀桌子就是摔瓷器,一股无名邪火烧得惜香跟着也战战兢兢。
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该来的终究会来。谢天刚接到楚衍回门的消息,又咬咬牙到了陈世杰府上。
若非逼不得已,谢天真不愿意打扰陈世杰。别看陈师兄平时和和气气极好说话,他不满意时,惩罚人的手段却分外可怕。
一句话几个字,自有一群人迫不及待一拥而上,断了谢天的前途。他就这样忐忑不安,坐在椅子上,觉得活像被火烤。
好在陈师兄肯见他,事情还有回转余地。
谢天进门一看,陈世杰正在练字。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八个字秀气又别有风骨,就似隐士飘逸高洁。
“陈师兄……”谢天讷讷三字,不知如何开口。
陈世杰眉头一皱,洒金纸上落了一滴墨,极快氤氲散开。他二话不说,扯了那张纸揉成团,随意一指将其化为灰烬。
再抬头时,陈世杰仍是眼神平稳,毫无焦躁与不快,“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