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不可以说那两个字?为什么你可以说,偏偏我就不可以?”
“容容……”
褚容躲开傅惊辰伸出的手,他咬紧牙关,忍住更多想要汹涌滴落的眼泪,“你可以说走便走。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要一直在原地等你?哪怕你心里始终都爱着别的人……”
傅惊辰情绪几近失控,大声道:“我没有!我现在并没有爱着别的人!”
“你以为我还能信吗!”褚容用力握拳锤打墙壁,表象的冷漠被尽数撕裂,暴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伤口,“你跟那人自小一起长大,相爱整整二十余年。直到他去世,你还要找一个薛睿来替代……傅惊辰……傅惊辰!在你眼里,我褚容及不上他的一张脸!!”
傅惊辰冲过去,死死抱住褚容,将他的双手包在掌心,“不是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不起他,所以才会念念不忘。这里面有多少是爱情,有多少愧疚,那时我自己还没有分辨清楚!容容,容容!只有一次。只有这一次!再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褚容不住摇头,手掌抬起又放下,终是又将傅惊辰推开,“不好……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一点都不好。”
“容容!”傅惊辰全然失去平日的冷静,哪怕在这样稀薄的月色下,都可以看清他额头突起的青筋。
褚容神情扭曲,他抹净脸上泪痕,强迫自己平静,磕磕绊绊向傅惊辰解释:“我不能再爱你了……真的不能了。不然我真的会疯掉……你知道输给一张脸的滋味有多痛?那简直比挖心还要难以忍受。傅惊辰,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杀死你!就像安臣一样,杀死你!如果继续在一起,我,我一定会害了你……”
“我不怕!”傅惊辰眼底潮红,燃起炙热火焰。他直直注视褚容,坚定道:“我只怕你要跟我分开。其他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会怕!”褚容转开头,躲避傅惊辰的视线,“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你……那一定会让我后悔一辈子。我更怕……”褚容颤抖地喘息一下,袒露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我更怕自己会真的变成安臣。我不能那样!不能当真变成一个疯子!我不能允许自己为了一段爱情,而令自己变得那样可怖……小辰哥,你明白吗?你明白吗?!我真的已经爱不起了……再继续下去,这世上便真的没有褚容了。”
傅惊辰心如刀绞,他张开口,却不能够再讲出一句话。
不远处的江边忽腾起巨大的烟花。新的一年到来了。烟火绚烂,欢喜的人群热烈欢呼。
心头怒火徐徐熄灭。仿佛是灰心到极点,连愤怒都已难以持续。褚容仰头看远处天际绽放的花朵,喉结微微滚动。片刻收回视线,在五彩烟花的映照下,他望住傅惊辰苍白的脸,轻轻开口说:“小辰哥……我们分手吧。”
第121章
烟花汹涌盛放,混沌的声响在小城上空连成一片。傅惊辰被这巨大而模糊的声浪包裹,仿佛未能听清方才褚容讲了什么。他思绪杂乱、身体紧绷,执拗地想去抓褚容的手。那只手掌却再次落空。褚容一步步向后退去,眼角蕴含零星水光,提高声音向他道:“新年了,我们都应该有新的开始。小辰哥,我很开心自己爱过你。跟你在一起……也真的幸福过。但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爱下去。你……你也忘记我吧。”讲过这一句,褚容似是再无留恋,转身快速往巷口跑去。
傅惊辰每一处骨骼似乎都在咔咔作响。一只铁爪抓紧他心脏,使出千斤巨力,将那块脆弱血肉生生撕扯出胸腔。剧烈痛楚顿时涌向周身脉络。傅惊辰连呼吸都觉得疼,双目赤红疯了般向前追。但那曾经亦步亦趋追随他的青年,此时却像是要逃脱捕猎者的小兽,在求生欲的催促下仓皇而迅速地奔跑,不过转眼工夫便已失去踪迹。双腿骤然似生锈般沉重。傅惊辰按着剧烈跳动的胸口,脚步再也迈不开。他抬头看褚容消失的方向,那里人来人往,有许多庆祝跨年的年轻人跳跃走过,一张张青春面庞洋溢欢快笑容,却都没有褚容的生动美丽。
不见了。他心爱的青年当真不见了。
“褚容!”
一行细细的泪水越过面庞坠落。冰冷夜风席卷过街面,将傅惊辰的呼唤零落吹散。
第二天下午傅惊辰回到C城。佩姨看他与去时一样孑然一人,心中已如明镜般透亮。她眉目间流露疼惜,试图开口安慰。傅惊辰摇摇头,疲惫道:“我想睡一会儿。”径自走进卧室,连外衣也未脱下,便合身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傍晚。公寓中空无一人。傅惊辰四肢酸软,勉强爬起身洗了澡。穿好浴袍、吹干头发,点燃一支香烟站在窗边发愣。待烟灰燃至指尖,傅惊辰被火星撩醒,按灭烟蒂,转身走进书房。
他那日匆忙离开,佩姨便将散落的相片收好放回保险箱。傅惊辰缓缓蹲下身单膝点地,重新将保险箱打开。彼时情势急迫,他来不及仔细翻开。如今回头再看一遍,才发现放在下面一层的黑色绒缎礼品盒。那礼盒显然是要被作为礼物送出的,外面用浅色丝带打了精致的花结。傅惊辰拿起礼盒,犹豫片刻后轻轻打开。
盒内有一张底色浅黄的卡片,傅惊辰一眼认出褚容俊逸洒脱的字体:给我最最可爱、最最好看的小辰哥~一定要喜欢哦!末尾还画一张圆胖胖的笑脸。
一股热流猛力冲过鼻腔直达眼底,仿佛只轻轻眨眼,便要有许许多多酸涩的液体涌出来。傅惊辰珍重又小心,一字一字拂过那行简短祝福,把将要决堤的泪水逼回眼眶。他取出卡片,被褚容谨慎藏匿的生日礼物显出真容——那竟是一根男士项链。造型简洁精致。项链下面,亦坠有一枚小巧十字架。
傅惊辰颈间忽然如被烈火炙烤,皮肉仿佛滋滋作响,传来焦枯火烧的痛楚。他指尖颤抖,伸进浴袍领口,将挂在胸前的链子挑出来。相似的银白长链,相似的十字架吊坠。看过那些照片,再看这份亲手准备的礼物,褚容的心中究竟会是何种滋味?
他终于了拨开最后一层谜团。越是看得清楚便越是明白,褚容对他,千真万确已心如死灰。
礼盒自掌心滑落。傅惊辰跪在地板上,许久不能移动。
三日后佩姨与小奇启程回加拿大。傅惊辰送他们去机场。登机前,傅惊辰取下那根陪伴他十多年的项链,认真为小奇戴上。
佩姨欲言又止,最终仍双唇紧闭,什么也未讲出来。
小奇好奇张大眼睛,将十字架握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这是爸爸留下来的?”
“是。”傅惊辰轻轻点头,为小奇整理好衣领,“之前一直都是daddy保管。现在应该还给小奇了。小奇要好好戴着它。有了它,爸爸便会永远陪在小奇身边。”
“嗯!”小奇非常用力地点头,“我一定会保管好的!”
既然是一份缅怀逝者的纪念品,理应由与逝者最亲近的人保存。与已然褪色变质的爱情相比,血浓于水的亲情,更适合承载这份思念。多么可悲,他竟直到今日才能想清楚。
佩姨与小奇离开不久,褚容亦返回C城。他没有回公寓,自然也不会与傅惊辰联系。
傅惊辰不敢贸然打扰他,一直到一月中旬,《踏歌行》开始做前期上映宣传,方拨通褚容的电话。
褚容还未将傅惊辰拖入黑名单,经由电磁波传导的声音,听去亦如平日清亮悦耳。
傅惊辰克制胸中涌动的情绪,尽力平稳声线道:“回公寓住吧。我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不会再过去那边。”
褚容沉默片刻,道一声谢,说:“不必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公寓的利用率并不大。”
导演系基础课程繁杂,又要连续不断拍摄短片。两人未分手时,褚容便经常顾不上回家、约会,现下恢复单身,更是事事将课业摆在第一位。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有限,更不会再特意回公寓。
傅惊辰道:“我明白,现在住宿舍肯定更方便些。但《踏歌行》马上就要播出,你少不得要配合宣传。到时会有大量媒体追踪报道。在学校进进出出,难免会影响其他人。公寓安保严密,环境也足够幽静。更适合在宣传期居住。”
褚容还在犹豫。傅惊辰又道:“《侵蚀》票房大卖。按照惯例,公司原本便会给予参演艺人奖励。容容,即便没有我,那也是你应得的。”
褚容轻轻叹一声,“那……多谢了。”
“不要客气。”
曾经那般亲密的人,今时今日也只能这样生疏交流。三两句沟通完毕,似乎便再也没有话讲。从未有过的尴尬在话筒间蔓延。褚容似无法忍耐,当先道了再见。傅惊辰亦回一声再会。挂断之前,鬼使神差想起那根项链,傅惊辰情难自禁,脱口道:“容容,谢谢你。礼物我很喜欢。”
话筒另一边静默许久。褚容极轻极轻地“嗯”一声,通话立时切断。
傅惊辰保持通话中的姿态,站在落地窗边,看夕阳徐徐沉下城市边缘的天际线。那一个瞬间,他心底的日光,似也落了下去。
第122章
一月二十日,《踏歌行》第一版长片花在网络推出。短短半小时,这段十五分钟的片花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第一男主肖钰铭的粉丝,飞速自四面八方涌来,牢牢占据各大娱乐媒体官微,在评论中大肆跳脚谩骂,疯狂@《踏歌行》各大制作方及发行方,口口声声要为肖钰铭讨回公道。满屏戾气声势凶猛,简直如同一场遮天蔽日的蝗灾。但这一回,似乎并不能单纯责怪肖钰铭的粉丝不明事理。因为看过《踏歌行》的片花后,粉丝们发现,肖钰铭连0.1秒的镜头都没有出现。简而言之,肖钰铭的戏份被全部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