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月熙冷笑一声,一片寂静,琴枫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伪装的亲善笑容,内堂之上,即使是表面的祥和也维持不下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堂下僵着笑容的孕妇,月熙自道,“太医院哀家自会去说,你便先抄起来经文,有事哀家顶着,再说,让你抄写经文也是为子女积福,母为子,哪说得上什么苦不苦的。”
如此不只驳了脸面,更是入当众抽了一巴掌般的羞辱,从小娇惯宠溺的琴枫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场便翻了脸,“皇后这是哪里的话?莫非妹妹肚子里这龙子还没有几本经书重要?”
月熙却不动如山,“龙子自是重要,但妹妹该罚,自是要做好表率,莫要让龙子有样学样,教坏了。”
如此尖锐的讽刺,琴枫一个闺中大小姐哪里辩的过来,当下面孔扭曲狰狞起来,正欲拍案而起,旁边的宫婢却恰恰这时过来添水,琴枫猛的起身间,手臂挥到了宫女手上的茶壶,滚水便如此翻上了琴枫的手背,霎时红了一大片。
惊叫一声,琴枫疼痛难忍,扶住自己通红的手掌,尖叫道,“该死的宫婢!给我拖出去!”
身边侍卫初动,月熙清冷的声音又传来,“且慢,哀家这里的婢子哀家自会处理,琴贵妃的伤势还是赶快请太医的好,莫要耽搁了。”
琴枫简直要气疯,自己手被烫了,却连处罚个宫婢也不行?这闷气哪能咽得下去!当下叫道,“皇后说的这话可别怪妹妹告到圣上面前去!”
“告诉朕什么?”
“皇上驾到。”
“臣妾/妾身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众人的行礼,望祁睿撩袍坐于主座之上,接过德全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挑眉,“琴贵妃?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帝王的强势气场压的琴枫直冒冷汗,嘴巴张了又张,不知该不该说,倒有些踌躇起来。
望祁睿见状回头,“皇后?”
月熙倒是坦然,侧身对着皇上施了一礼,淡然道,“回皇上,琴贵妃烫了手,还是请太医来看看的为好。”
“烫到了?德全,还不快去请太医。”挥手支开德全,望祁睿颇有些趣味的抬眼,扫了场中楚楚可怜站着的孕妇一眼,回头对上月熙清亮的双眸,“琴贵妃怎么站着了?”
月熙不动,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回皇上,是臣妾在教训琴贵妃。”
“哦?那琴贵妃犯了何事啊?”
向后靠住黄梨木的椅背,月熙捧起手中的茶盏,盯住其中起伏的梗叶,也不急着回答,到似是认真思索了阵,才回道,“藐视皇后,违背宫制,内殿喧哗。”
“可有此事?”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座下的各位嫔妃,能入宫的女子哪有傻的,自然已经揣测出了风向所指。
“是,琴贵妃娘娘方才与皇后娘娘置气来着,皇后娘娘便命贵妃娘娘抄写经书。”
“妾身也看到了,是娘娘自己猛然起身撞着了身后添水的婢子。”
“你们!?”琴枫真真话也说不出,抖着身子用尚好的手指向他们,瞪大了双眼如同看着妖怪一般,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罢了,”大手一挥,止住琴枫不甘的话语,望祁睿起身吩咐,“琴贵妃于凤仪宫出言不逊藐视皇后违背宫制,降为妃,免了经书,禁足承熹宫。还不快扶琴妃回宫?”
看着琴枫浑身虚脱的被宫女嬷嬷架着扶出宫门,望祁睿似是乏累的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挥挥,遣了一众妃子离去。
待到宫婢妃子们退尽,望祁睿这才坐下来,复又拿起手边那盏凉了的茶,自始至终,月熙始终没动,双眼盯着茶盏中的茶叶一根根缓缓落入杯底,仿佛那才是天下间最最值得关注的事情,此时宫人退去,杯中的茶梗全部沈了底,他这才懒懒的抬眼,扫了眼身畔的帝王,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知他会与我闹起来?”
“我不知,”望祁睿揉了揉眉间,近日为了朝堂的事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实在困顿,“但我安排了几个人,到时候总能折腾点事情来。”
“那你也知该这时出现?”月熙冷眼看着对方疲累的样子,并不打算帮忙。
“我是接到探子的回复才来的。”放下手停了这无用的按摩,望祁睿靠着椅背闭了闭眼。
“为了这事你筹划了三个多月?”月熙毫无姿仪的靠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颚,有些无聊的看着望祁睿闭目养神,顿了一下,不待望祁睿回答,便又加上一句,“本就不喜欢她,何必做出一副宠爱的样子看着勉强?”
望祁睿闻言一怔,睁开眼与月熙对视,深邃的眸子染了些许笑意,“你怎知朕不爱琴妃?”
月熙晃了晃手,理所当然的回答,“自然,你对喜爱的人可不是这般表现。”
“那朕是如何表现的?”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推开德全见状伸出搀扶的手,在月熙张口的瞬间打断他,“罢了,朕也走了,下月的寿辰省了繁礼,就只后宫嫔妃与朕一起聚聚,劳心皇后操办了。”
“是。”月熙应了,心下却不甚平静,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为什么自然就能知道他细枝末节的表现?是自己在意他吗?是恨?还是……?
第十二章
晚间,帝王批好了奏折,挥退仆从,批了件外衣靠在殿外的廊柱上看着月光下的幽然景色,想起早上那番对话,那人,果然还是最最懂自己的啊,轻轻一声叹息溢出,“月熙,朕该拿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