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德全按着平日皇上惯常的作息早早侯在门口,奈何时辰过了许久门内仍未见传唤,自己又不敢贸然进入,只得站在门外等候差遣,直到过了巳时,门内才稍微传出些衣袍下地的声音,德全站在门外轻声问,“圣上可要奴才进去伺候着?”
屋里一下没了反应,德全还在疑惑,门已开了条小缝,月熙披着袍子探出头来,压低声音细声吩咐,“别吵,皇上还睡着,你先让他们备好热水,皇上起来定是要沐浴的,记得放些化血祛瘀的药材,朝食也弄些清淡的粥点,别的没什么了,公公也不用一直侯在这里,等皇上醒了我自会寻公公来伺候。”
看着皇后娘娘如此自若的神态,德全心里虽有疑问,却终究明白在这宫里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长,于是只是低头应了声喏,匆匆退下。
月熙吩咐完毕,侧身返回内殿,望祁睿仍睡着,看来昨天晚上是真累惨了,竟连平日一贯的规律作息也没能醒来,好在今日不用早朝,低头轻轻印上那人的唇角,一触即离,仿佛怕吵了那人一般,只静静坐在床畔,就这么看着。
待望祁睿醒时已是巳时三刻了,迷蒙着坐起,立马背后就被塞上两个软垫,白皙的手掌拉过他的握住,唇上也被印了一下,抬头就见月熙笑的一脸恬适,“醒了么?我已吩咐德全公公将沐桶搬去外厅,等会你洗洗可好?还痛吗?可有什么不适?”
花了些时间回忆发生了什么,清早迟钝的神经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腰胯的酸软和下身别扭的感触,微微蹩了蹩眉,再看向月熙的眼神中又莫名带起了一丝闪烁。
不去理会望祁睿那别扭的神色,月熙笑着扶他起来,带去外间的沐桶里浸好,恰到好处的温度适时缓解了身上的不适,更有中药作用和月熙轻巧熟练的揉捏,僵硬酸胀的肌肉渐渐舒展开来,望祁睿靠在木桶边,享受着这上品的服务,理了下思绪,再回神对上月熙,也终于不再尴尬。
月熙径自体贴的笑着,帮他擦过身体换上衣服,招来侍女烘干长发,转出门厅,德全已命人布上早点,熬得晶莹剔透的白粥,撒上稍许胡麻,就着腌菜干脯,还有旁边的切糕松团,简单清爽的餐点看的望祁睿松了口气,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吃不下那些个油腻荤腥。
一顿早餐吃去半个时辰,待到奴才们撤了席,竟也快到午时,月熙扫了眼外面的天色,干咳一声,“咳……皇上不若就在我这凤仪宫用了午膳再走吧?”
掂量了下刚吃过早饭的肚子,望祁睿沉默着点点头,招来德全,“午食让他们弄些米面也就罢了,别再搞那些个鱼肉,朕吃不下。”
德全领命退下,望祁睿难得有时间谈天品茗,也松了精神,与月熙说笑起来。
聊着聊着,月熙便想起前日大将军与自己提过的事来,看皇上心情不错,琢磨着要不要提提,这般神态看在望祁睿眼里,自是知道他有心事,索性当先开口,“说吧,什么事还能把你憋成这样?”
知道望祁睿这是察觉到他有话要说,月熙也不想隐瞒,斟酌着开口,“那日你与将军来我这里用膳,我见你们似乎是闹得不太开心,送将军回去前也就多嘴问了句缘由,将军说是些朝政之事,皇上是想改革的,将军觉得却不是时候,于是闹得有些尴尬?”
“恩……”侧眼扫过月熙,望祁睿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的道,“大将军与你说的到多。”
“哎,”月熙有些别扭的皱了皱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就看你们都不太顺心的样子才多了句嘴,大将军不想瞒我,这才照实说了。”
语毕见望祁睿没什么反应,想了一会又道,“我知后宫不得干政,也没想着要左右你的行事,说句或许你要听过不开心的话,我本不在意什么天下苍生国家民生,我就念着三个人,你是其一,还有雀苑和大将军,你们三人好便罢,别人怎样,我才不管。”
见着望祁睿闻言蹩眉,月熙硬是伸手拉过那人的掌心放在手中抚慰,“我不想惹你不快,可这是我切实所想,不愿瞒你,自然要告诉你知道,朝堂之事我不在意,可这事闹的你与大将军都不爽利,我自是不愿意见到的,有什么事情非搞到如此地步,不能和我说说么?”
望祁睿挣了两下被那人紧紧握住的手,没挣开,也便随了他去,闭目静了会,才开口,“后宫不得干政,这事不该你知道的。”
月熙紧了紧手心,“那就别说,只是别为这事再愁了可好?”
感受到手心紧握的温度,望祁睿靠了会,终还是轻轻晃了下头,“这事朕预备了足有三年,即便按放出风声开始,也有大半年了,那件事朕一定要做,非得做,而且一定要现在做,或许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此时不做,下次有机会时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不说朕等不等得起,单说明知现在的行事是错误的,朕有方法改正它,却为了那不知何时降临的所谓最佳时机而任他一错再错下去,如此朕是怎样也不愿看下去的。”
月熙侧了侧头,“那是皇上想做,大将军却觉得此时不妥?”
点头,望祁睿仍闭着眸子,“大将军有他自己的立场,也说得没错,此时确实不算是改革的最佳时机,但没有十成的把握难道就不能行动了?若错过了这次,便不是朕等不等得起的问题,而是百姓等不等得起的问题,朕意已决,即便出了差池,自有朕担着,砸不到他们头上去。”
听出皇上话里的赌气意味,月熙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掌心,“那其他王爷们呢?可也觉得此时行事有所不妥?”
哼了一声,望祁睿脸上的不快越发明显,“那些个老顽固自是不懂变通,安瑞王和果毅亲王竟也觉得此事仍待商榷,大将军自不必提,只有一两个新提拔的认同朕之所为,还有张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