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为什么?”月熙闹不明白,“不都大捷了么?”
“哎,朝堂上的事,奴婢哪里搞得明白,是奴婢多嘴了,娘娘恕罪。”嬷嬷看着月熙面色不好,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当即跪了下来,本也就想说个好消息让娘娘开心一些,却哪知马屁拍在马腿上,反倒让娘娘不开心,当真该死。
他却不知,月熙这一皱眉,不是为别的,只为心里那越发浓重的不安,脑中一下子想起那日岚邱岳出征那晚望祁睿来这凤仪宫时说过的话,他说岚邱岳会回来,现在却又要戍边?为什么要戍边?为什么又偏偏是岚邱岳?思绪无法平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月熙索性站了起来,整了整袖子匆忙吩咐,“换衣,备轿,去泰乾宫。”
第五十三章
一路心烦意乱的摇到了泰乾宫门口,挥手免去内侍的拜礼,急匆匆的向内走去,冲进内殿,却莫说望祁睿,连德全也没见着。
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像一只大手罩住了月熙,劈手揪过一旁的小太监,语气自然算不上好,“皇上呢?”
小太监哪里见过皇后发怒的样子,怕是自己犯了什么错,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接连不断的磕头求饶,口齿不清告罪听得月熙心烦意乱,倒是好不容易抓住了重点,望祁睿出宫了。
出宫?去哪?
没来由的一阵慌张,莫名的紧迫感压在心头,然而再问小太监,却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非常时刻,月熙也顾不得什么打探帝踪的罪名,带着人直接冲进值卫属,对着满屋惊慌失措的值班护卫,劈头就是一句,“皇上哪去了?!”
护卫长一脸为难,一面不敢随便乱说开罪皇上,一面又哪里敢触了眼前这位的逆鳞,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跪在地上吱唔未语,冷汗已是流了一滩。
月熙见他不说,也不含糊,自带人上前抽了当值人员记录来看,护卫长叫苦不迭,要拦却早来不及,眼看皇后翻着记录皱起眉头,半晌合上书目,抬头令到,“备马,去河霸军营。”
“使不得啊娘娘!”这回莫说护卫,就连月熙的随侍嬷嬷也赶来劝道,“军营简陋粗糙,都是征兵的汉子,难免脏污,娘娘金贵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
“怎么就去不得了?!”月熙冷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当朝皇后,这大焕还有哪个地方是去不得的?!”
护卫长和嬷嬷还待再劝,奈何月熙是铁了心的要去河霸军营,拗不过主子的执着,终究还是备了马车,挑选了一队侍卫随侍,轻车简从,一路直奔河霸军营而去。
这厢月熙离了皇宫,侍卫长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那厢河霸营地内,却是白装素裹。
岚邱岳战死的消息虽被望祁睿封锁于朝堂之上,但在军营中却早不是秘密,更何况尸体运达的河霸军营,这里是岚邱岳自入伍征兵便一直呆着的军营,一路从伍长、什长升至校尉、中郎将,再往上的将军、大将军,要说一年中他在这河霸军营呆的时间比自己府上还多也不为过,而军营,也是岚邱岳一手管理操练,营地里的官兵对这毫无架子的大将军也再熟悉不过。
大家都说,岚将军出征路上与兵卒同衣同食,大家都说,岚将军亲自指教新兵操练冬九夏伏,大家都说,平日里岚将军总与卒伍们混在一起喝酒吃肉从未拿过架子,大家都说,岚将军疆场上披荆斩棘身先士卒……
望祁睿站在帐中,听着耳边帐外传来的细语,他从来未如现在这般佩服岚邱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在他死后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在为他哀悼痛惜。作为一个帝王,他看得出每个人表情后的真假,而整个河霸军营在听闻岚邱岳死讯后的那份哀恸,便是他这个帝王,也有些动容。
“岚邱岳,”望祁睿轻轻念起这个童年玩伴的名字,“该说你是长袖善舞,还是过于真挚?”手指抚过高台上的木棺,里面躺着的人苍白而又平静,临时搭就的灵堂内哭声四起,平日里一群嬉笑怒骂的糙汉子此时却各个哭的情真意切,嚎啕着嘟囔些听不清楚的话语,似乎是在恼怒着战友的撒手而别。
起身为岚邱岳添上三炷香,望祁睿黯下神色喃喃念道,“朕,终究欠你一声谢……”
语毕又为他燃上纸糊的金银锭子,“……朕今儿应你,你的府邸家眷,朕帮你顾着,月熙,朕自护着,这河霸军营,朕也守着,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都算在朕这里了。”
语音未落,门外匆匆闯入一个守门的兵卒,跪在地上急道,“皇、皇后娘娘到了!”
啪!
一个燃着的香炉砸在小兵脚边,犹有余温的香灰散了一地,烫着士兵的小腿,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僵硬的跪在原地,冷汗湿了后背,头顶传来皇上暴怒的吼声,“谁?!哪个不要命的把岚邱岳死的事情告诉皇后的?!”
天颜震怒,屋里齐刷刷跪了一片,大气也不敢喘,望祁睿怒火攻心,从未感受过的惧怕和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咆哮,“跪着干什么!?都死了是不是!给朕把皇后拦住!”
“拦我做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像是一只箭矢击中了望祁睿,使他身形不稳,晃了一晃,直扶住几案才得以稳住,紧紧盯住进门的那人,一身紫衣,清俊挺拔,因着妆容的关系显得有些女气,却终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望祁睿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说出什么,紧张混杂着焦虑让他无所适从,只能狠狠盯住来人,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父皇检查功课的日子,忐忑的等待着宣判。
然而月熙却看也没看望祁睿,他满眼只看到了那个横在台上的棺椁,“谁死了……?”他问,带着明显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