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又不想笑。他哥们失恋了,上个月。但生活,一如往常。哥们的女友他认识,但不算熟悉,他们分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哥们常在他和他的女友面前抱怨自己女友,说他女友不像女人,不体贴,又懒,又蠢,又不努力,他好无力,看不到未来,这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对象,但对象身上,他看不到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的迹象,他痛苦,他无助。——他拍着哥们的肩说,不合适就分吧。
后来,就真的分了。哥们面对女友说不出口,只能在电话里提电话分手。女友平静接受,随后发疯似的打电话给男友,说她那么爱他,为什么分手,不要分手好不好,你要我努力,我就努力,你嫌我哪不好,我就改,不要分手,我爱你,我放不下你,求求你。
哥们决绝,吼女友:“你像什么样子,又哭又闹,疯了啊你。我不想骂你。你这个样子谁敢要你。拿不起,放不下。别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们完了,完了。”
女友受不了,坐在地上又吼又叫,男友不接她电话,她翻通讯录,找到男友最要好的哥们的电话。她质问他:“是你叫他跟我分手的吧。”
他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你,你们怎么了。”
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道:“小心你家那位贱货。”随后,恢复吼叫似的疯癫模式。
他受不了噪音,挂了电话。他交往了七年的女友被人骂贱货,他对着电话骂了一句神经病。其实,他最近也有点怀疑女友和哥们的关系了。但哥们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穿开裆裤,一起爬树,一起下河,一起打架,一起上学,这么多年的铁哥们,他不相信哥们会挖他的墙角。但还是不安。特别是哥们的前女友也知道这件事。
——他找到他所住的单元楼。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吱吱呀呀被一个秃头男人推开,男人拍拍锈迹,蹭蹭裤子,骂一句脏话,离开。
他站在楼下,抬头望向六楼那个窗户。这个小区房租还算便宜,他和女友一毕业就租住在这里。这是他们在这个城市打拼下来的临时温暖。虽然,一地都是狗屎。
他走进去,一阶一阶台阶,走上六楼。摸摸口袋,没有钥匙,抬手,又放下。他蹲在门口,抱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头好痛,好痛。
突然,他听见女友在和人争吵,说什么家人在催婚,交往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再耽误了。
他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逃跑似的跑上楼顶,蹲坐在楼顶的朽木门后,干吼,撕扯头发。他想起来了,他知道女友在跟谁争吵,他不想面对。他出生不好,工作不好,只有这个女友,他视若珍宝,万般呵护。他爸年纪足够当他爷爷,脾气大,总是这看不惯那看不惯。他头上的三个姐姐,一个个早早嫁人,在山沟沟里做着农活。他妈没读过书,但也希望苦孩子能走出去,有出息,别再回山沟里受苦。他的工作也不好,大学学的物流,现在在超市做着体力活。女友在一家小公司做会计,两个人都没什么钱,但他还要照顾家里的爸妈,他觉得,对不起女友。
太阳慢慢向西偏移,他笼在朽木门y-in影里的肩膀微微发颤,他抱住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哥们的前女友在电话里发疯的声音,他现在也好想发疯,发癫。
朽木门的y-in影越拉越长,他抱着的自己,最终没有哭出来。他盯着地面,发呆,出神。最后起身,下楼,抬手敲门,门开,跟着哥们进去。他坐在掉漆的仿真皮沙发上,女友坐在他旁边,哥们站在茶几前按遥控器开电视。哥们背对着女友安慰道:“他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等等吧。”
女友低下头,没说话。
哥们又道:“我说,你别想太多了。”
女友憋着嘴:“他太不懂事了。我忍不下去了。”
哥们按来按去,没找到要看的电视,关了,遥控放茶几上,转身,蹲在女友旁,一手摸着女友的头,一手放在女友大腿上,“忍不了找我。”
女友倏地抱住哥们,蹭着哥们的脖子,轻声道:“他今天晚班。”
哥们笑,脱女友的衣服,脱光,放沙发上。哥们一边亲女友,一边解自己皮带。——没人在乎他,他在旁边看着,听着。
哥们退下裤子,准备干个山崩地裂。但女友还有点理智,提醒哥们:“戴,戴上那东西。不然怀孕了可不行。在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你去拿,快点。”
哥们在女友嘴上啄一口:“好好好。”然后光着屁股取来一个戴上。
——他的下巴微颤,哆哆嗦嗦地骂着贱人,贱货,混蛋,王八蛋。
哥们压在女友身上耸动,乐此不疲。女友低吟:“好,好舒服。”
——他彻底失控,发疯似的怒吼,怒骂,但眼前人,只觉是耳旁风。
突然,没有反锁的门被打开了。他看见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抡起门侧的伞就打了过来。女友吓一跳,捡起地上的衣服挡在身前,哭着推开哥们跑进房间,而哥们□□裸地挨上一道。男人脸上手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扔了伞,一个重拳下去,哥们被他打得歪倒在沙发上。他怒不可遏,上前掐住哥们脖子,骂道:“你他妈竟然干出这种事,畜生。”
哥们被他掐得呼吸困难,推他,踹他,但没用。两个人身高体格差不多,平时打架能打个平手,但现在,一个恨不得把另一个生吞活剥,扒皮抽筋。
——他在旁边看着,十指狠抓,他要掐死他,掐死他。
最后,哥们没气了,死了。
他哭了。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也哭了。
尸体没有任何遮挡,眼睛翻白,身子歪躺在沙发上,大手大脚敞开,吊着软掉的那玩意。——他哭着哭着,突然笑出声。骂道:“畜生。”
女友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他和他走向房间,没有敲门。一起低声:“我的压力一直很大,但我每天都在努力,不过还是没用,不能给你过更好的生活。你跟着我,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中午跟你吵完,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跟你吵架。你没错。上班的时候接到我妈的电话,她叫我不要再给家里寄钱,留着钱为结婚做打算。我家的房子你也见过,泥巴堆的。但我妈最近一个人在盖房,她说等我们回去了,有地方住。是不是很可怜。没办法。我们都是穷人。如果你想好了,你可以走,我虽然舍不得,但我不会怪你。是我自己太没用。……我回来是想跟你道歉。你老说我有事总是不跟你商量,你也一样,老是胡思乱想。每次吵架都是我先认错,这次我没认错就去上班了,我怕你多想。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他没有说女友出轨的事情,他说不出口。哥们死了,他的怒气并没有完全停止,他抠着手心,忍住要把女友掐死的冲动。
之后,门里门外一直没有声音。——他的头又开始疼痛。他皱着眉头,两只手腕使劲揉捶太阳x_u_e。余光中,另一个自己回到客厅。
他跟着过去,看见另一个自己找了块布盖在尸体身上。随后杵在沙发旁,低着头,面无表情。头痛的他跟低头的他说:“他死了。”
低头的他神情隐隐难过,嘴巴瘪着,肩膀一抖一抖。
要哭了,但没哭。
转身离开。再上一层是楼顶,这一层只有他们一户。他没有犹豫,选择下楼。楼下的天,已经染了墨。拉屎的狗和嗑瓜子的人早睡了,他失魂落魄,魂不守舍。他跌跌撞撞撞向另一道铁门。看门的大爷趴在桌上打瞌睡。他推开小铁门出去,街上没人,有车,开得很快,呼啦呼啦,电闪雷鸣。
他一步一步迈向机动车道,看着空旷的街道,昏暗的灯火,无力,无助。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小轿车从左边驶来,他向前,转头,对着小轿车笑。
——他跟着他从六楼到街上,他叫他,他听不见;他阻止,触碰不到。他看见他满身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蹲下,抱住自己,看着地上脑袋流血的自己捶头,“他死了。我死了。”
他倒下,倒进自己身体。
歪歪扭扭的“人”,身体站不直,垂手弓腰脖子歪着。他肆无忌惮的在街上穿行,撞上瘦瘦高高有点邋遢的男人。他道:“我好像迷路了。”
古尘看他:“对。”
他又问:“我该去哪儿?”
古尘道:“三魂七魄全散了,怎么来,怎么回。”
他看看自己,看看古尘,看看大街上的人,突然头痛,双手按着太阳x_u_e,低声道:“我记得有人被车撞了。我和另一个我从地上那人身上爬了出来。……不对。”突然想起什么,“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死了。我死了。”
古尘抓抓头发,点点头。
他问:“我该怎么回去。”
古尘垂着的手,指间变出一张符,一贴,摁在歪歪扭扭的“人”脑门上,“想着自己,就能找到自己。走吧。”
说话,迷路的“人”,消失。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圣地
“您来啦!”
“嗯!”
三十岁的女人每天下午过了三点就会去蛋糕店买蛋糕。但每次只买两个原味小蛋糕。
小猫在地上学小狗刨坑,傒囊趴在叶乔肩上看叶乔封印土坟。叶乔手心的五瓣花伸出一根长长的绿,绿顶的五瓣花张开花瓣,放出被它吞咽的血色五瓣花。血色五瓣花快速钻进土坟里,绕上坟里的白骨。大叔的尸体是血色五瓣花的寄主。尸腐之花,尸体腐烂生长之花,大叔的灵魂已经投胎转世,仅剩的白骨供养不了血色五瓣花,所以,它一直在选择,在等人。最后,找上了当年寄主救过的人,然后,缠上他,再然后,多害了两个人。它不管其中一个是不是寄主女儿,它没有心,只知道,活人的血r_ou_,更好喝,更好吃。所以,你死,我不死。蓬勃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