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会一个人?你不是……不是已经答应我,要和我在一起吗?”
“是啊……我答应你了。”
印风定定地看着印春水,握紧了他的手,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将他抱在了怀中。
“等我。”印风说完之后顿了顿,然后一吻落在印春水的额头。
“等躲过了这阵风头,你再回来的时候,就能与你师父团聚了。”
那你呢?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还没等他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印春水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第42章 忆经年(八)
如果要用比喻的方式形容邬修筠之于印风,那应该是什么?
当是蝗虫与稻穗。
所过之境,寸Cao不生。
“阿风啊,你说我究竟算不算是一个坏人呢?”
邬小公子原本只是小口小口啜饮着杯中的热茶,这一开口就不由自主的分了心,不小心关了一大口进去,烫的他直吐舌头,活像只哈着气的小狗。
“是。”
“讨厌,阿风说话还真是直白。”
真烫,嗓子还火辣辣的疼。
印风倒了杯冷水,递到他面前,盯着邬小公子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才放下心来。
“我去和裘十三说,让他去大夫那里开两服治烫伤的药。”说完他转身就要先离开。
“用不着用不着,我的舌头强健的很,这点小伤没什么。”说完后他还朝印风勾了个媚眼儿:“阿风应该最清楚这一点才对嘛。”
印风:“……”
不忍直视。
“方才我和邬亭玦出门的时候,有个乡野村夫过来硬是要拦我们的轿子,说我们都是蛇蝎心肠的恶人,害了他的恩公全家,以后一定会不得好死。”邬小公子撇了撇嘴,满脸都写着嫌弃两个字:”你也知道,我大哥这几日心烦得要命,所以随手派下人打发他走了。可我瞧那人是个自不量力的死心眼子,定不会就此罢休,以后恐怕还要找上门来闹事儿。”
“你要杀他?”
“哎呦喂,这话可不能瞎说。张口闭口就是杀这个杀那个的,阿风,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这么残忍无情的一个人吗?”邬修筠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印风。
你是。
可惜这话不能当着你的面,甩在你脸上。
“如果你不想杀他,无需在我面前提起。”
“我可不想杀他,我还想让你保护他,让他多活一阵子呢。”邬修筠讨好地拉拉印风的袖口,像是小狗在跟主人邀功一样:“因为阿风不喜欢杀人,所以这次我让你去保护别人。你高不高兴,感不感动啊?”
“有话直说就行。”
“虽然我哥最近头疼着,但我还想让他再多疼上一阵子。”
果然还是没安好心。
“我吩咐下去,让我的人轮流看着他。”
印风把洗干净的枣子放在盘里,端到邬修筠面前。小公子一见满盘青枣,脸色立即亮堂了许多,欢喜的捡起一枚塞到嘴里。
“阿风,这两日我师母难得要来王都一次,邀我去他那里坐坐,你去不去?”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又打了印风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他没记错,上一次邬修筠带他出城,还是为了陷害他这位师母改嫁的对象。即便猜不出是邬修筠在背后捣鬼,可那位夫人总该知道金大人的事情背后和邬家有关。如今邀请邬修筠,也不知道来意究竟善与不善。
不过难得这一次邬修筠给他留了选择的余地。
“……随你吩咐。”
你若失因为害了他丈夫之后羞愧难当不好意思独自见她,那我陪你同去替你壮壮胆气,倒也是没什么。
“那阿风还是陪着我吧,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我是半个时辰都离不开你的。”
印风大概还是小觑了邬修筠不要脸的本事。
约见的地点是王都里最有名的酒楼翠玉阁,能来这里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为防止被别人认出身份来,即便是邬修筠这样胆大包天的也是第一次带他来这里。曾经的将军夫人、如今的金夫人虽然已经二嫁丧夫,面容看上去却和年轻姑娘一般靓丽娇艳。印风在雅间中第一次看到她时先是愣了愣,没能认出这位和邬修筠口中的半老徐娘竟然是同一个。
“哎呀师娘,真是好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话一出口,印风都替邬小公子觉得尴尬,始作俑者倒是如若未觉。
不过也难怪邬修筠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毕竟别人过得舒服,就是让他最不舒服的。
“就你贫嘴。”
金夫人的笑容如灿烂烟霞般动人绚丽,看不出半点的y-in霾。
这样看来,她的确过得很好,像是完全没有将丈夫的去世挂在心上。
金夫人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邬修筠的师父,是曾经的朝廷大将,镇远将军裘振九。镇守一方,威望甚高,在朝中举重若轻。相比起来,被邬修筠设计而死的那位金大人身份就低了些。
若不是因为裘将军的谋逆大罪,金夫人就算二嫁,应当也不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邬修筠生母乔氏的同胞姊妹嫁给了裘将军当时的部下,想来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邬家才会让幼子认这位大将军为师父。而后来为裘将军定罪之时,正是他的这位小姨夫指证了他。
后来邬家还得了个鎏金的牌匾,上书几个大字:“忠臣良将”。
夫君谋逆,诛灭九族,金夫人本应受到牵连。但她似乎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能得到太后亲自出面为她求情。后来连她才两三岁的孩子都被处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最终活了下来。
先是天灾人祸,后是诡计陷害,金夫人的这一生也算得上是命途多舛。
“你带来的这是谁啊,何故带着面具?”金夫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印风。
“他叫阿风。”邬修筠笑嘻嘻地说道:“是我最喜欢的人。”
印风:“……”
“你……你这是……”金夫人听言顿时变成一副吃惊的表情:“你爹娘知道这件事吗,还有你大哥呢?他们能容着你这么胡闹?”
“他们才不会管我呢。”印风撇了撇嘴:“反正有我大哥在,他们也不会绝了后。”
印风:“……”
不知为何,他和这两个人共处一室,总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
“阿风,你先出去守着好不好。”邬修筠回过头来,像是撒娇一样地说道:“让我和我师娘叙叙旧,别让其他人发现我们在这儿。”
金夫人也看着他,一副笑盈盈地慈爱模样。
“……嗯。”
然后他像是恨不得一秒钟也不多留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等印风一出门,金夫人立刻就换了副面孔,伸手就把邬修筠的耳朵给揪了起来,一副泼妇的模样:“你这臭小子,刚害死了我夫君,倒还敢来见我,胆子不小啊!”
“哎呦哎呦,疼疼疼!”邬修筠哎声叫地厉害,却不敢当真动金夫人,只能连声叫着师娘饶命:“我夏国向来是赏罚分明,犯了事儿不就该受罚嘛,又不是我冤枉了他,您老怎么能怪我呢?”
“少装蒜!他的确是罪有应得,可把这事儿捅出来的人难道不是你吗?”金夫人哼了一声,这才松了手。
“师娘这话我就更听不明白了。”邬修筠揉了揉耳朵,笑嘻嘻地说道:“您夫君去世的时候,我还是个不到半人高的孩子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金夫人沉默了片刻,一直到炉子上的水终于烧开之后,她才开口道:“那些事情,直到现在你都放不开吗。”
“我当然比不上师娘您了,朝夕相处了好些年的夫君,说忘就忘,还愿意委身给害死他的人。”
炉子上的火一直燃着,发出噼啪的爆鸣声。邬修筠殷勤地取下茶壶,为金夫人沏了满满一杯的茶,开口道:“师娘请用。”
“……你这小兔崽子,说话还是这么毒,句句都往别人的心窝子里戳。”金夫人白了他一眼,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我能怎么办呢,我总要想办法活下去才行。”
我和你又不一样,能靠装失忆就被别人简单地放过去。我要是不想办法苟延残喘着活下去,就会一起被那些人给害死。
那还记得裘振九是冤枉的人,就真的不剩几个了。
“所以我才替师娘杀了那个男人啊,那你才不需要与仇人朝夕相对,也不需要强颜欢笑了。”
此时的邬修筠,既不像是平时那只装模作样虚伪的Caoj-i,也不是印风眼中y-in险刻毒的怪物,倒像是只呲牙裂嘴的小狼崽儿。牙都没长齐呢,就只想着咬人了。
“你不怕你大哥发觉了你在暗中做的事情?”
“他当真察觉了又怎么样?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半大的孩子了,他还能说动就动?”邬修筠笑得灿烂又y-in险:“即便被邬家察觉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不是总说吗,两虎相争,胜者成王。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愿,和邬亭玦争一争,他们不该更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