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走过来,捏了他的下巴来看:“如何不轻一点?”
“嗯……”齐骛都不敢看云鹤,轻轻支吾了一声,赶紧胡乱漱了口,抹了一把脸便逃出去了。
云鹤一挑眉,转而过来看到滴水的里裤,便好似明白了几分。洗漱完出去的时候,齐骛好似刚好搽了赤珠酒,埋着头要往里间去洗手。云鹤伸手拦住了他。
“大人……”齐骛的视线立马偏着躲了过去。
云鹤看着他的眼眸,正要说什么,却又被齐骛抢了话头。
“榻上太冷了,夜里……”齐骛道,“夜里又爬你床上睡了。”
“齐骛,”云鹤叫住他,“你该知道,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拿你当男妾,对若弥官员的说辞只是为了避去麻烦。”
齐骛顿了一下,缓缓点头:“嗯……”
“今晚开始,你与轻络换个房间,轻络住的屋子也会烧炕。”云鹤道。
“那轻络呢?”齐骛道。
云鹤看着他的眼眸良久,道:“自然是伺候我入寝。”
云鹤的言语在齐骛脑海里绕过好几圈,最后他咬了咬唇:“是。”他的声音差点不成调,光想到轻络要伺候云鹤入寝,便是胸口一阵憋闷。大人不要他留在屋里,却是要轻络姐姐过去伺候!是啊,一般身边的丫鬟都是通房,这种时候自然是叫通房丫头侍寝,哪里需要他来暖床!齐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气,他什么都不想听了,偏过头要走出去。
“齐骛,”云鹤叫住他,“我当初将你救出来,并不指望你报答什么。你是……齐将军的儿子,我救你,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喜欢习武,我便给你请了武师教导你,希望你能走自己喜欢的一条路。你不需要为了齐将军,为了我,甚至为任何人,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你……明白吗?”
齐骛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你现在还小,可以好好想一想,你到底喜欢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将来要做什么,”云鹤道,“不要因为一时的意乱,便看错了自己的心意。”
齐骛扬起下巴,气笑道:“自然!我是小!所以我才会有一时意乱!”他说完,也不去看云鹤,直接跑出去。
云鹤在那儿站了许久,才收拾了东西出去。
到饭厅里,轻络上前来对云鹤道:“小马儿不知怎的,什么都不吃便上马车了。”
云鹤目无表情:“嗯。”
“他上的还是我的马车。”轻络道。
“嗯。”云鹤垂眸,“你一会儿便到我马车里来。”
“到底是……怎么了?”轻络问。
云鹤没有说话,轻络知道这儿人多口杂,便没有多问。跃一瞅,今儿个小狼狗没有跟在云鹤身边,也十分好奇。云鹤见他早就吃好了,便与他道:“他什么都没吃,在外头马车上。”
“哦,”跃点头,“那我给他拿点吃的去。”
云鹤点头:“记得,是你自己要拿东西给他吃的。”
跃斜了一眼,最烦这种绕来绕去的了!他拿了吃食去找齐骛,却是也没得什么好脸。
“你怎么来了!”齐骛正在气头上。
“见你没来用早膳,便来看看你呗!”跃坐到他旁边,掏了饼子来给他。
齐骛一摆头:“不吃。”
“为甚不吃?”跃道。
“不认识你!”齐骛道。
“嘿……”跃差点气个仰倒,“都同路这么多日了,竟说……”
齐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对,”跃想起了什么,又问他,“你卖椰青那会儿,为何投给你的包子不吃?”
齐骛立马眯了眼看他:“你……怎么会知道?”他立马看着他那张脸打量了一番,飞快地施手上去要撕他脸皮。
“哎哎!”跃赶紧护脸,“小狼狗,你要作甚!”
“你戴了一张假脸!”齐骛还在扒他脸皮,丝毫不松手。
“得得!”跃求饶,“我这是规矩,不能破的。”
齐骛听到这番言语,不甘地收手,眼睛却还是落在他脸上。他道:“你们齐庄的人……都习惯戴这样的假脸吗?”
跃皱眉:“你怎么会知道我戴了假脸?”他想到廖师傅,可也知道,若是没加入齐庄,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廖师傅不会破坏规矩的。
“嗯,就是知道。”齐骛想起廖师傅那次脸上的褶皱,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辨别,“你还没有答我,你们齐庄的人是不是都会戴这样的假脸?”
跃想了想道:“这个应该有很多人会的。”
齐骛眯眼。他就没见到过这么多戴假脸的!
“你不是我们齐庄的,我真不好说。”跃认真道。
齐骛知道也不能为难他,便看着车窗外道:“我曾经看过一个人,脸换了,声音也可以变。”
跃没有说话。
“我很想找到他,可是……找不到。”齐骛道。
“姓甚名谁?什么长相?做什么的?家住哪里?”跃问。找人而已,小事!
齐骛一项项思量过去,却是发现他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知道他曾卖过椰糕。长相他虽然见过,可能都是假的。
跃看着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便又问:“你找他做什么?”
齐骛又一阵茫然。是啊,找他做什么?询问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为甚会换脸那等诡异的手法?又或是问他,为何当初就给他吃椰糕,之后再也不过来看他了?为什么要看他呢,说不得他只是椰糕哥哥茶余饭后的一个逗乐子。所以,他当时说要嫁他,他只当是句玩笑话吧。
“小狼狗,多吃饭,少想事!”跃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骛看着他道:“你还没跟我说,为甚知道我卖椰青的事?难道是赫大人与你说的?不可能啊,说这干嘛?”
“不是你们赫大人说的。”跃道,“便是刚好遇到。”他那时候刚好与落一起跟着主子,便是见到了那一幕。好奇他接了包子却不趁热吃,便跟着拐过一个弯,恰好见到了他将包子给乞丐。
齐骛想起当时那个对面楼上的人,怀疑地看了看这人,好似也不太像。
跃将当时的情况与他说了一下,末了道,“那个包子……你一直以为是楼上那人投给你的吧?”
“不是?”齐骛挑眉。
“当然不是,”跃道,“给一个货郎扔什么包子?又不是乞丐。”
“那是……”齐骛凝眉一思。
“嗯,就是你的廖师傅。”跃道。
齐骛立马道:“可惜了那两个包子!”廖师傅怎么不说一声,看他这般浪费定以为他娇气了!不过这么看来,廖师傅倒是待他挺不错的,由着他当货郎,却是一直在暗中看着他。他想了想道,“你怎的知道廖师傅?”
“呵呵……”跃打哈哈。
“赫大人说的?”齐骛挑眉想了想,能知道这些事情的,大概只有他了。不过,方才还说赫大人没说此事!
“这个倒是你们赫大人说的,”跃一指那饼子,立马转移了话题,“你还没有用早膳,我便给你带来了。你们大人看着我拿的饼子,你真不吃?”他才不管云鹤那套子弯弯绕绕,直接给他挑明了!
齐骛心里一阵冒泡,可还是磨磨蹭蹭地拿了饼子来。
“不是熟识的人给的,你便是怎么都不吃?”跃看他。
齐骛咬了一口饼子,牵了牵唇角道:“小时候,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长得很好看,又聪敏得很,常常被先生夸。父亲闻言后考校了一下,也好一番夸赞,没几日,他便……死了。口里吐的黑血,n_ai嬷嬷与我说,万不能随意吃用。”
“你那时……几岁?”跃问。
“三岁。”齐骛道。
跃正要表示怜悯与感慨,齐骛便嫌弃了他的饼子:“太淡!什么味道!今日没有r_ou_包子吗?这饼一股子杂Cao味!”
跃深吸一口气:“给你拿便是够义气了!”若不是看在同一个师傅教导出来的,哪里会这样待他好!他接了一句,“又不是你们赫大人,对你口味这么了解!”
齐骛深吸一口气,顿时什么话都不说了,埋头啃饼子。
云鹤一到马车上,便卸去所有伪装,靠着炉火抱紧了汤婆子。
轻络跟着进来,替他又盖了一件大氅,道:“闻言‘渐’解毒时周身寒冷,仿若经历一场冬蛰,却是没人说过会到这样的程度。”
“大概……是若弥太冷了,”云鹤闭目道,“到了罗那应当会好一些。”
“虽说不会这么怕冷,可身体变弱了许多是事实,”轻络道,“公子,这一痛苦你实在是不必受的,即使让小马儿看出你会武,我想也没什么大碍。他不是多嘴的人,念着你的救命之恩,他都是什么都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