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手都伤了,还要去后院……”齐骛说到这儿便顿住了,大人要疼宠后院夫人或姨娘,他有什么资格阻止?至于这手伤妨不妨碍宠爱女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离开:“抱歉,是我多言了。”
云鹤看着齐骛的背影,不禁心口莫名一塞:“我……”
齐骛听到声响便顿住了脚步,缓缓回头。
“我,”云鹤看着他的眼眸道,“就是去看看小娃娃。”
齐骛不知云鹤为何跟他这么解释一句,不过心里好似没那么难受。他茫然一点头:“嗯。”
云鹤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转过身便仓惶离开。直到千影院里,他还在埋头想着方才的异常。
千影打发了人下去,阖户之后才问他:“云鹤,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云鹤回神,“我要出去一趟。”
“秦时也不在,你这是要去哪里?”千影道。
“放心,没事的。”云鹤道,“你看好这边一道门便成。”
“好。”千影点头,“你外出小心一些。”
云鹤用她的里间改了容貌,换上夜行衣便悄悄跃出院。
千影在云鹤离开之后,还暗暗看了看檐上,暗道小狼狗好久不坐那处了。之前云鹤到后院来,他都会在那处盯着的。千影轻轻一笑。
齐骛的确是在云鹤要他别坐檐上之后,再没有往那处去过。他最多就是坐在青木香树上,而今日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他卧在床上,看着梁上发呆。
云鹤轻巧地绕到后宫一处,听过里头的动静才跃了进去。他回想着冝佷绘制的后宫地图,借着夜色在后宫里摸索。他所怀疑的地方即使在白日里都难寻入口,更别说夜里。云鹤正敲着地砖和墙壁听声响,那一处有些异样,便多敲了一回,却是忽闻里头一声低低的娇笑,惊得顿时眼眸一睁。
“嘿嘿嘿,死相!”
云鹤屏息查看了周围,并没有人。
“来了还不赶紧进来!”又是那人。
云鹤正想着是不是要退后,这时一只野猫叫唤了一声,随后扒拉着墙跳过去。
“呀!”那人好似被抓了一道,“原来竟是这死猫!死相还没来!真是!”
云鹤闻言便稍稍退后,他看了一眼怀疑的那处,还是退到暗处。不管那处有没有问题,既然有人在,便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又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收获。
夜色里,他感觉到另一道气息过来。云鹤瞬间警戒起来,手指捏了一柄暗镖。
那道黑影好似也留意到了他,稍一接近才放下防备,站到云鹤面前。
云鹤略松了一口气,不是罗那皇室暗卫便好。他轻道:“可有发现。”
秦时点头,转身领着他过去。
云鹤见越来越近后山,心里便是一个咯噔。秦时带着他到蛇窟处,沉默地看着清支在处理里头的尸骸残渣。
“人都死了?”云鹤皱眉。
“两个炼丹房的人都在这里,”秦时道,“包括我们工支的两个暗人。”
云鹤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璧不在里面?”
“不在。”秦时道,“这尸骸有几日了,可前几日罗那皇室暗卫还有动作出来的,那璧定还活着。”
“那么这些,”云鹤看着不远处清支的动作,“他们定是觉得没什么用,便这么处置了!”
“是。”秦时叹,“太残忍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云鹤深深地望着,“便遭了这般罪。”蛇窟里又多少蛇,他可是清楚得很。被蛇紧紧纠缠住,或疯咬,或窒息,或生吞……
秦时待不下去,转身离开。云鹤紧跟其后,多一眼都看不下去。两人跃出皇宫之后好久才停下,回过身远远看着。偌大的一座皇宫,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可大多地方都掩在墨色里。
云鹤知道,身为细作,一早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也许先前太过顺风顺水,并没有发生过齐庄暗人被发现而诛杀的事件,云鹤从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这时候,城东忽起大火,由莹莹之光忽而熊熊冲天。
“今日的皇宫守卫特别松?”云鹤问秦时。
秦时点头:“是,悍支有警戒,就是不知哪个会这么倒霉。”
“可知哪方出动?”云鹤问。
“皇后与惠贵妃联合,”秦时道,“皇帝……没有掺和,可放任了。”
云鹤听到皇后和惠贵妃,立马想到那大火可能落在哪处了。他连忙飞身跃出,秦时不明状况也随之跟上。
云鹤到八皇子府的时候,心道果然!他看了一遭,这泼下去的水在这熊熊大火之前太过微弱,瞬间便被火舌吞噬。周围泼水救火的人很多,也太过嘈杂,丝毫没人注意到他。他看着一根梁柱掉下,扑腾起半天高的烟火,便是攥紧了手。坤若君身边有明晟的人,如何没有看到人救出?他一咬牙,决定要闪进去救人,便被秦时拉住。
“你要做什么?”秦时压低声音道。
“救人。”云鹤来不及多说,便跃了进去。
秦时直摇头,现下的坤若君如此绵软,对齐庄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c-h-a手作甚?可他到底不放心云鹤,也是跟了进去。
第81章 第81章
坤若君在昏昏沉沉里感觉到有人将他背出火海,似乎还有意注意到他受伤的小臂。
云鹤刚将坤若君放到空地上,明晟安排在他身边的近侍便赶过来了。近侍知道此人没有恶意,盯着他蒙面的脸问:“你是谁?”
云鹤改变了声线,没有回答只对他道:“赶紧送他就诊。”
近侍看着黑衣人飞快抽身离开,再看了一眼伤着的坤若君,觉得不好再耽搁,便带着坤若君去太医署。他只是回去向明晟回报白日里发生的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能瞬间燃起这么大火的,定不可能是平常的失火。
秦时跟在云鹤身后,道:“你看,我们等上一等,也是有人救他的。”
“我只是趁手将他救了。”云鹤道,“若我今日没有出门,也不会特意过去救他。”
“你啊……”秦时直摇头。八皇子府又不顺道,他还特意拐了过来。
接近大司农府的时候,秦时与云鹤特意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跃进千影屋里。
“如何?”千影给他们倒茶。
秦时摇摇头,捏了茶水在手里。
云鹤也捏着茶盏,良久才道:“往后,我们齐庄暗人行事该更为仔细。”
千影闻言,也沉默了。
云鹤喝过一盏茶,才起身去里间换衣衫准备回前院。刚走到主屋门口,侧旁厢房门开了,齐骛走了出来。
“大人?”齐骛感觉到云鹤面色不愉。去夫人院里看小娃娃,不该是很开心的,怎的会这幅神情。
“嗯。”云鹤轻轻应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许多。他是细作,若有一日被发现,齐骛该如何,后院的清白女子又该如何?他要如何安排才能让这些人全身而退?
“大人你怎么了?”齐骛看着他的眉微微皱起,不免上前两步。
“大抵是……累了。”云鹤道。
“哄个小娃娃那么累?”齐骛道。
云鹤闻言淡淡一笑,随意一应。他连小娃娃都没见到,哪里需要哄。月华投到他脸上,略显几分苍白,也将疲色现出来。
齐骛下意识地伸手一揽,将云鹤抱在怀里。他如此突然的一个动作,令云鹤诧异不已,而齐骛自己也十分莫名。他略略一顿,在云鹤耳边道:“累,便靠着我。”
云鹤的嘴角微微上扬,果真就将下巴搁到他肩上。他又长高了,云鹤在心里感叹着。
齐骛心里微微欣喜,便试探着抱住云鹤。他曾想过云鹤会疏离地退开,或当成玩笑般拍开他,却是没想过云鹤会这么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欣喜之余,他深深一呼吸,鼻息里满是属于云鹤的味道。随后他收敛了笑意,皱眉再深深一呼吸,没有闻错,云鹤身上有淡淡的烟火气!夫人院里如何会有烟火气?
齐骛刚想问些什么,却是听到耳边有浅浅呼吸声,云鹤竟然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大人果真是累了,白日里上朝,朝后看案轴和账册,夜里还要去看小娃娃。他微微收拢了手臂,随后小心地打横抱起云鹤往主屋里走。檐廊处传来轻微声响,齐骛看了一眼是孙伯,也便没有什么言语。
孙伯摸摸嘴角,微微摇头:真搞不懂,明明相互喜欢,为甚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在一起?难道是小马儿不愿蜗在后院里?如此一想,孙伯点头,这府里老爷怕是最疼惜的便是小马儿了。他也不过去扰了他们,转身便从另一道走。孙伯有心做些什么,却是无能为力。
云鹤是觉得累极,可齐骛抱起他,他还是能知道的。不过,他轻轻蹭了蹭齐骛的衣衫,并没有打算醒过来。
齐骛将云鹤放到床上,替他脱了鞋子与袜套,又拉过薄毯。他舍不得马上离开,便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云鹤。这一阵云鹤上朝都是由另两位护卫送的,他远远跟着,都没能如此近地好好看一看。云鹤的眼下依旧带着些青灰,可见很是辛劳。
云鹤的脸上还有用脂膏掩饰容貌的痕迹,齐骛看了几处,想象着这脂膏之下会是什么样子。他探出手想要去擦拭掉再来看,却在触及他脸上的时候顿住了动作。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云鹤的面颊,俯身在他嘴角亲吻了一下,随后起身离开这屋。大人长得好看或难看又有什么关系,这般风华的人必不会受相貌影响。相貌好,风华便会更出彩;相貌不好,风华并不会被掩盖。他不用看,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