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嗅了嗅自己的手臂。
廖师傅失笑:“自己是闻不到自己的体味的,但是别人的味道却是能轻而易举地闻到。”
齐骛突然上前,凑到廖师傅身上一嗅。
廖师傅瞪大了眼睛,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差点直接将他拍飞出去。
“唔,师傅身上的确是一点味道都没有。”齐骛再嗅了一下才离开。他突然想起,椰糕哥哥的身上沾着一股淡淡的椰n_ai味,十分好闻。不过,他身上味道不好吗?齐骛猛地将脸埋下去嗅了一通:“师傅,我身上什么味道?”
廖师傅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一股汗臭味!”
“怎么会!明明一点都不臭!”齐骛一撇嘴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他可是每日要洗上好几回澡的。嘴上说着,头却是暗暗地往下一探又轻嗅了一下。
廖师傅抿了抿嘴,拼命将笑咽下去。
“师傅,什么东西算是味重?”齐骛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便问道。
“这么说吧,”廖师傅与他道,“我以前可是只吃加盐的吃食,其他调味都不加,且那盐也是控制了量的。”
“好惨……酱牛r_ou_不能吃,卤爪子不能吃……”齐骛皱眉,“连甜点心都不能吃?”
廖师傅点头:“嗯,不吃。就像n_ai糕带着r-u味,椰糕带着椰味,那些味道都会从皮肤里散发出来。”
“哦。”齐骛点了点头,“那师傅……以前是做什么的?”
廖师傅淡淡一笑:“像影子一样的人,生长在暗处。”
齐骛明白,类似暗卫一样了。就像曾经的大司马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隐藏着这类人。如果他有了这般本事,是不是也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轻络一回去便将这事说与云鹤听了,云鹤嘴角浅浅勾起。他记得齐骛从小就爱干净,对他那些浑身臭汗的哥哥很是嫌弃,去西北战场溜过一圈回来,这个毛病还是没变。
过了戌时,廖师傅带着齐骛悄悄潜出府。齐骛匿声在暗处潜行,经过夫人院子的时候,里头还有男女低声软语。他想起曾听到过姨娘们羡慕老爷对夫人的爱重,即使有孕都常常留宿在夫人院子里。现下看来,的确是如此。他走过的其他的院子便是寂静一片,只留有暗暗的灯盏。姨娘们大多都只能一两月排到一次,遇上老爷繁忙的时候,便是更久。那么,她们痴痴等待的意义仅是为了老爷那张脸?或是人品清正廉洁,又或是才华横溢?齐骛皱眉,他不懂。
齐骛一个走神,便直撞上廖师傅。廖师傅瞪了他一眼,随后跃出墙头。齐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提气跃上。今日的月色很好,明晃晃地耀着。廖师傅踩着鲜少的y-in影飞快地掠过,齐骛要很费力才能跟上他。不过,绕了一阵之后,他也很快适应了这样寂静无声地飞驰,而且,他发现有些不对。
廖师傅终于等到齐骛缓下速度,他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回身看他,面罩之下的声音又轻又闷:“察觉出不对了?”
“我们……一直在绕着大司农府转?”齐骛犹豫道。
廖师傅一笑,点了点头:“轻功再好,若不会观察地形,便是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从这一刻开始,你便要记住你走过的每一条路。路在脚下走,入目则过心,入耳便过脑,这时候你定要学会一心三用。”
齐骛将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转化了一遍,点头:“知道了师傅。”
接下来廖师傅倒是没有带着齐骛奔袭,而是缓缓地在街道里走。
原来,大司农府与大司马府相距不远。齐骛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曾跑过这条街市,最后迷失了方向,亏得n_ai嬷嬷往这边寻到了他。那时候的他,觉得这条街道老长老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回首一看,他觉得也不过如此。拐过一个街口,便是大司马府,齐骛脚下略有迟疑,不知那处现下成什么样子了。再怎样,那都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家。
突然,有零零落落的脚步声遥遥传来。廖师傅拎着齐骛跃上大树,轻道:“听他们的脚步,辨别他们离你有多远。”
齐骛细细地听着,那脚步由轻至重,直至声响回荡在整个街道里。而身旁的廖师傅,以低不可闻的音量提醒着。
“一里。”
“十引。”
“五引。”
“十丈。”
随着廖师傅噤声,齐骛很快看到几人从树下走过,懒懒散散的,不成步调。待人走远,他道:“这些是巡街的兵士?”
“嗯。”廖师傅实话道,“因大司马的事情,罗那各处不断有涌向京都的,皆是为大司马一事而来。皇帝为镇压这些势力,出入城门查得很严,且日夜布下兵士巡城。”
齐骛看了一眼廖师傅,发现他神情很正常,料想他不会知道自己是大司马之子。他垂眸道:“民众维护,帝王厌恶,那大司马到底是不是好臣子?”
“公道自在人心,对于广大罗那百姓来说,他是一名忠臣,一名悍将。”廖师傅道,“从我的眼里看得出,大司马威望很高,或许是因为他维护了罗那的安全,是民众心目中的大英雄。可他善战却不懂为官,没有收敛锋芒,招上位者忌惮,他任大司马,便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他该考虑如何与皇帝斡旋。他是战神,我敬佩他,但是他不适合当大司马。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
“不适合当大司马也是他的错?”齐骛道,“这大司马不是皇帝提的吗?”
“一汪不流动的水,迟早成为一潭死水。”廖师傅道,“就像我们,若是技不如人,便很快被淘汰下去,甚至死亡。这没有对错之分,惟有不停地去适应,不停地去努力。不过,做官难,做皇帝近臣更难。太纯,不好。不纯,也不好。”
“那大司农是哪一种?”齐骛突然想起。
“对百姓很纯,对皇帝又很j-ian。”廖师傅笑,“他很适合做官,我看他颇为游刃有余。”
那个文雅柔和的人,竟被冠上“j-ian”名,齐骛不禁一笑。
“看来,再往外走只会碰到更多的巡夜兵士,看来出来的还是太早了,”廖师傅道,“现下的大司马府应当是空的,不若我们进去看看。”
“哦。”齐骛眼眸一闪,随即故作镇定道,“下回再晚一点出来。”
廖师傅带着他跃了进去,之后才看了他一眼道:“小马儿还是小孩儿,若是太晚睡觉会长不高,大司农定饶不了我。”
齐骛看了一眼,这处落脚地正好在前院,曾经的练武场。他楞了一会儿才茫然道:“为何大人会饶不了师傅您?”
“大人请我来教导你习武,练着练着个子都不长了,以后谁来保护大人?”廖师傅观察了周遭,没甚问题便继续走。
齐骛转头不答,落目之处兵器架全倒了,兵器一件不剩。往日习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能一下子彻底变了样。他的目光望向大司马府最偏远之处,椰糕哥哥会不会也曾回来看过他?这儿成这副模样,椰糕哥哥定以为他死了吧。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傅,这儿以后会有其他人住进来吧?”
“是……”廖师傅应了之后突然想起来不对,立马拉着齐骛跃出去,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便是有黑影从不远处追来。
齐骛的武艺尚不能与这些人相较,慌乱里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些黑衣人要躲在父亲院里作甚?
廖师傅不能人引去大司农府里,只能往街市里跑。他一边奔袭,一边摸了镖往后甩。四个黑衣人躲来躲去,却是紧追不舍。很快,另有一拨黑衣人冲着廖师傅他们袭来,齐骛眼见着两拨人越来越近,仅露在外的眼眸睁得越来越大。
迎面而来的黑衣人执刀杀来,临到跟前却是稍稍一偏,避开廖师傅与齐骛,直往后去。“当!”寂静的夜里响起第一道突兀的声响。
齐骛趴在廖师傅肩头,看着两拨黑衣人混打起来,再分不清彼此。他抓紧了廖师傅的脖领,轻道:“师傅,那些帮我们的人是谁?”
廖师傅没有答他,绕了好多路,见没什么问题了,才返到大司农府。一跃进院子,他才将齐骛放下来。
齐骛一回头,便看到拱门处站着一人。月华如清雾般飘散,倾泻了他一身,那人的脸在黑色衣衫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皎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黑色。
“脱身了没有?”廖师傅问云鹤。
云鹤微微点头:“你们没事吧?”
“没事。”廖师傅才发现身后的齐骛一动都不动,便转头看他,“怎的,吓傻了?”
齐骛立马回神:“方才……是大人派人救我们的?”
廖师傅没有答,淡淡一笑。云鹤也没有答,转身便回去了。
齐骛扯下面罩,皱了皱眉之后,又是疑惑:“师傅,大司马都已经死了,为何还有黑衣人守在他的院子里?”
“大司马……的院子?”廖师傅看他。
“呃……我猜的,后院不可能有练武场,那方才那处肯定是前院,”齐骛眨着眼睛编话,“前院最重要的地方只有大司马的院子。”他知道,黑衣人过来的方向,正是他父亲院子所在。
廖师傅知道他在费力编话,倒是也不在意,一耸肩,表示不明白:“我不搀和朝廷之事。”说完,便往齐骛的院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