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没开灯,冷不丁地,响起一串呻吟。
于溜行瞥一眼,就着外头一点点光线,看见客厅沙发上交叠的两具r_ou_`体,仔细嗅嗅,青帝也在。搁伏羲这儿住了小半个月,撞上这仨办事不止一回。头一次就是在厨房流理台上,做得大张旗鼓,嗷嗷呜呜的,锅碗瓢盆碰了一地,弄得他好几天没敢吃那上面做出来的饭。通常伏羲和太昊顾不上他,青帝偶尔冲他扔风刀子让他赶紧滚,他与青帝梁子结得最大,这倒好理解。
这一回大概是正碰着尾声,伏羲叫得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哼了好一阵,大概是高过去了。
于溜行估摸着他们擦完了枪,伸长了手去够茶几上的可乐。他斜靠着墙壁拉开拉环,“分秒必争啊。”
伏羲嗓子都叫哑了,“你不也下来了。”
于溜行骂了一声,往嘴里灌可乐,灌完了一捏易拉罐,扔在垃圾桶里,自己走到临着湖的窗边,湖面广阔,沿湖路灯彻夜不灭,他睁着眼,一眨不眨,突然问:“您这心思到底有多深啊?”
伏羲吃惊不小,于溜行这浪荡玩意儿难得这么正经,“怎么了?”
于溜行转过头,笑了,“这是众叛亲离的事儿,好歹给我点底吧?”
“你不早猜着了?”伏羲穿上衬衫,一脚把太昊蹬下了沙发,“现在这么点神力还远比不上当初,我需要西王母的神力。”
于溜行说:“西王母是创世神之一,你杀了她,释放出的神力估计跟人类点了108颗原子弹似的,不怕自己一把老骨头跟着粉身碎骨啦?”
伏羲笑笑,站起来,“为什么是108颗?”
于溜行翻白眼,“我乐意。”
伏羲说:“我老骨头是熬不住,这不才绑了你来嘛。”
于溜行回头望着湖面,正对面有路灯跳了一下,灭了,而后起了风,路灯跟蜡烛似的,一盏盏灭了。于溜行抬头望漆黑的天空,“我信你个鬼。”
说完,全身红袍血似的涌出,他手指抵在落地窗上,轰的一声,以他指尖为中心,整面玻璃碎裂,玻璃渣迸得到处都是,于溜行就在这巨响里跨出去,往湖走去。
伏羲在他后面骂:“臭小子,好好的大门不走!”
太昊半倚在他脚边,“他说得没错,你当心自己栽进去。”
伏羲抬脚要踹,倒被人先捧住了脚,只好拍他肩,“你听那小子咒我。”
于溜行替伏羲打了头阵,比六大金刚顶得都前,他都走到湖边上了,六大金刚才开始冲天狂吠,漫天的云被风卷起,明明是半夜,天空像裂了似的炸开一条缝儿,漏下幽蓝的光。
巨大的神威从中泻出,九天玄鸟爆发出惊天的啸声,硕大的身躯从天而降,湖面扬起两米来高的水浪,直朝于溜行打过去。
还没沾s-hi他的红袍,旱神神威已经迎了上去,高温之下,水嘶嘶成了蒸汽。
九天玄鸟缓缓降下,腾在湖面,尖长的鸟喙直指岸边的人。
于溜行懒洋洋瞥一眼,与九天玄鸟相比,他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西王母站在鸟头上,手上长枪森严冰冷,主宰灾厉与残杀的女神面容威严,在震天撼地的风浪里垂眼瞧他。
“哦?”她开口,“你当了伏羲的看门狗?”
于溜行不恼,歪了头冲她笑,“我想了想,比起你袖手旁观,他好歹在十万大山里出手救了我一命,都是创世神,他要靠谱点儿。”
西王母岿然不动,长发凌空飞舞,半遮了脸,“你想清楚了?”
于溜行轻轻一点头,面色称得上沉稳。
也就这一点头间,湖面忽地破开,有个东西冲出来,口里喷着腥臭的液体,兜头照脸往于溜行扑来,于溜行眯眼一看,居然是相柳。
这上古的凶兽盘在水底,九头蛇身,丑了吧唧的,喷出的毒液还臭,于溜行一见就觉得眼瞎,急急忙忙往后退,生怕沾了味道熏着自己。
西王母在半空瞧着,饶有兴味,手一挥,厚重的云层又裂了两道口,腾蛇勾陈飘摇降下。
于溜行站远了,往四周看了一圈,昏暗的夜幕下不断浮现出轮廓各异的身影,西王母果真是把整个昆仑山都压上了,伏羲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她倾巢而出,正好一网打尽。
碧水华庭,于宅。
于盛溪手机一震,夏南山就跟着醒了。老家伙自以为没被发觉,躬着背蹑手蹑脚穿好衣服。夏南山耐心挺好,等于盛溪将将跨出卧室门才问,哪儿去?
小东西跟他待久了,这一声问得颇有他自己的风范,声音压得低,口气不容置疑。
于盛溪只好折回来,夏南山从被子里爬起来,开了床头灯,端端正正坐着,等他坦白从宽。
于盛溪坐下,揉他柔软的头发,夏南山头发已经半长,低头的时候能遮住眼睛,平常走动他就用发卡卡着,这会儿他睡了大半夜,头发炸得跟个鸟窝似的,于盛溪大手压在上面,“凭心说,我不希望你去。”
夏南山打开他手,“怕我发觉什么?”
小家伙记上仇了,于盛溪说:“我不信你没发觉,你在他身边待过,他的神力日渐恢复,行事日渐乖张,你能没觉出来?”
夏南山轻轻哼,“我怎么这么厉害啊?你们一个两个事儿都放在心里,就指着我猜呢是吧?”
于盛溪拉高被子裹住着他,笑着伸手刮他鼻子,把他当个孩子哄,“不猜不猜,我就是去看看……”
夏南山认真望着他,望了好一阵,一卷被子缩进床铺,懒得理他。
于盛溪隔着被子吻他,到底还是出了门,小家伙不去是最好的。伏羲身上那么多事他都能捏准了,唯独夏南山他准不了,也不敢准,他怕轻轻一捏,就是最坏的那种猜想。
捷豹利落地倒出了停车位,还没加油门呢,就听见二楼窗户呼啦开了,夏南山裹着被子,一只脚蹬着窗沿,居高临下直直望进于盛溪的眼睛,趾高气昂,睥睨众生。
于盛溪苦笑,拦不住的,索x_ing不拦,他只能拼着护他周全。
车窗拉下一半,夏南山一步从二楼蹦下来,化成龙形,钻进车里,往于盛溪下腹一盘,龙脑袋伸着,不看这老东西。
于盛溪腾出只手去挠他下巴上的软r_ou_,“担心我啊?”
金豆似的眼睛望着前方,半晌才听见一句:“……开你的车吧。”
第75章
西王母真没叫人失望,降了满天满地的凶兽神兽,一个个獠牙毕露,眼睛红的绿的跟小灯泡似的。这一闹动静不小,虽是在半夜,到底还是在人类的小区,有不少人望见,就着棉毛衫棉毛裤跑出来,吱吱哇哇惊恐万状,车子互相碰撞,匆匆忙忙往小区门口挤。警车也堪堪到,挤得进不去,只好下车,一看湖面上的阵仗,警察也只能抖抖索索地回车里叫增援。
相柳顶着九个脑袋,露在水面上的蛇身都有丈余,覆着青色的麟甲,水底下暗流涌动,藏着相柳的身躯,湖水迅速变黑,鱼都翻着肚子浮上来。它是西王母的看门狗,蹲在地狱门前的岗哨,于溜行小时候听睡前故事,老妈子说这东西特别喜欢吃人。九双眼睛烧得血红,九颗脑袋一齐冲下来,前面四个龇着牙,后面五个张着口,腥臭的毒液浇下来,地面的水泥滋滋啦啦地冒白气。
于溜行轻盈跳起,旱神神威瞬间爆发,路灯灯柱齐刷刷被削断,毒液与炙热的神威轰然对撞,温度节节升高,四周都是腥臭的气体,相柳九个脑袋陡然尖啸,獠牙冲着翻腾的于溜行,凶狠地咬。可人都不看它,点着蛇脑袋一路往上翻,最后几乎跳得与九天玄鸟齐高,对着鸟头上威风凛凛的西王母笑得极其张扬,一团火似的浮在高空。
伏羲从宅子里望着湖面,拿袖子捂着口鼻,味儿实在太大。于溜行这一跳让他晃了神,y-in沉沉的夜幕下,就他一人鲜活得叫人嫉妒,跟涿鹿之战里的女魃如出一辙。
也就一瞬间,于溜行的眼神与西王母交错,而后神威潮水似的往四面铺展,几乎所向披靡,九天玄鸟发出怒号,纯白的羽毛被他烧出一道焦黄的痕迹。其他神兽被它这一挡,要么下落要么往更高处飞,堪堪躲过,水里的相柳就没那么走运,它无处可躲,大半身子泡在突然沸腾的湖水里,九个脑袋疼得伸直了仰天嘶叫,身体在水里翻滚,下一秒,于溜行迎着满天水汽,神威直直砸进水底。
西王母眉毛拧起,手臂肩头豹纹乍现,长枪直接倒转,一抬手,漆黑长枪裹着冰雪c-h-a进岸边的水泥里,叮的一声,犹如黄钟大吕,铅灰的街道碎裂,大地颤动,扬起的粉尘腾上半空。不远处人类的尖叫骤响,混着房屋倒塌,车子相撞的声音,这一枪波及范围太大,整个小区几乎灰飞烟灭。
于溜行看都不看,只盯着脚下的湖水,沸腾的速度明显降下来。西王母是雪域的女神,冷厉是她的本x_ing,这一枪c-h-a下来,倒把他的炙热的神力中和了。这与他料想的不同,西王母不该有这么强的力量。
落下的瞬间,他看见西王母笑了,她庄严的脸上透着怜悯与嘲讽,视线从他脸上往后挪,他知道她在看伏羲,她的目标是伏羲。
相柳得了喘气的机会,半刻不停,反扑过来,大抵是受了它的影响,其他神兽妖兽一齐向他扑来。任于溜行神力出众,也不过是一双手一双脚,他靠着旱神神威不让这些猛兽近身,可西王母的长枪还c-h-a在地上,四围得人大地浮出一层薄霜。他就近捏死一只怪里怪气的鸟,恶臭里还浮出一阵烤r_ou_似的香气,把于溜行恶心得不行,往后瞥一眼,伏羲还好整以暇地站着呢。
这是真把他当马前卒了。
于溜行心头怒起,下手越发狠,暴虐地撕开一只猛兽的身躯,黑血撒了自己一身。他高扬着半片血r_ou_,直接扔到伏羲脚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