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山抬头,果然红了一双眼睛,抱紧了纸盒,跟他回去。
这时候太晚,路上出租车也没有。
于盛溪倒没开口再撵人,开了门侧身让夏南山进去。
小东西还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沮丧地不行,于盛溪走到厨房,找了吃的喝的,放到夏南山面前,问他饿不饿。
夏小同志一下午吃了三顿饭,迷迷蒙蒙地摇头,只拿手一遍遍摸着纸盒。
他的龙鳞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他辉煌璀璨的龙生也将安安静静地拉开序幕。
他激动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连日的奔波跟委屈都梗在他喉咙里,说不出,他哭得出!
于是他脱了鞋子,慢慢慢慢把自己团在沙发一角。
于盛溪想他这别不是伤心过度要晕过去了,立马跨过去想探探他额头,还没碰到他皮肤,一把被抱住了手臂,抱得死紧。夏南山脸埋在他衬衣上,呜嗷一声撒开了嗓子哭,哭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哭得冬雷震震夏有雨雪,哭得于盛溪手一抖,矿泉水浇在了裤裆上。
哭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放开于盛溪,摸出自己手机,一边按键一边抽噎着说话,“于叔叔,幸好我找回来了……”
于盛溪拍拍他后背。
“我要是找不回来,他都不让我回家……”
这个“他”大概是指父母,于盛溪没多想。
“还放狗咬我……”
这就挺过分了。
“不给我零花钱,麻辣烫都是你那两百块买的……”
于盛溪不记得有麻辣烫这回事儿,但记得自己那两百块钱。
夏南山抖抖索索地调出联系人“死猪”,手机放到自己耳朵边。
于盛溪不想掺和人家家事,走开了,到地下室挑了瓶酒。再走上来,客厅里传来好一阵支支吾吾的叫声,夏南山憋得厉害,冲着电话里的人一阵嘶吼,跟张牙舞爪的小兽似的。他径直走进厨房,开了酒,拿了两个杯子。
夏南山狠狠撂了电话。
伏羲那混球段位太高,成了精的神,都神精神精的。他电话过去报喜,说找到龙鳞了,伏羲轻飘飘“嗯”了一句,转头开始控诉冰箱里少了的三通牛n_ai,别墅里扔了一地的脏衣服,还有夏南山裤子上的不明马赛克污渍。
这怎么说的,仿佛幸福的龙生离他还很遥远啊?
于盛溪走过来,手里带着酒。
夏南山见过这猩红色的液体,伏羲有一柜子,藏在恒温的房间里,三令五申不许他碰。
“喝点吧。”
夏南山泪眼婆娑地接过来,心里还想着这老王八蛋这会儿怎么对他这么好。
夏小同志哪里喝过酒,还是洋酒,抿了一口就吓了一跳,又涩又酸又甜,可不跟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一个样儿嘛!当即灌了好大一口,砸吧着滋味,眼睛定定看着于盛溪,酒讨得光明正大,不遮不掩。
几杯下去,夏南山眼神儿都恍惚了。
酒的后劲开始出现,他说话都大着舌头。于盛溪仔细分辨,听着他像是在骂人,说是老王八蛋,老东西,老混球,老 y- ín 棍,翻来覆去的几个词儿,像是在骂他,又像是在骂别人。偶尔拿手摸一下纸盒,露出挺欣慰的表情,嘴里的话儿都放轻了,说可找到你了,再也不弄丢你了……
于盛溪大半天没吃东西,酒不敢喝得猛,只看着眼前这小东西。
翌日,晴空万里。
夏南山腰酸背痛,一身龙筋龙骨软得动不了。他埋在扎实厚重的被子里,提溜着两只眼睛,从被子的缝隙间望着天光。
外间有人走动,于盛溪已经起来了。
“南山!”老东西喊他。
“夏南山!起来了吗?”
夏南山不想动,头疼,懒洋洋地没答应。
于盛溪敲了半天门没动静,径自开门进来。
床上被子搅成了一团,中间鼓起来一包。
“醒了吗?”
不吱声。
“夏南山!”
于盛溪没那耐x_ing,伸手就把被子掀了。
——突然就见了鬼的安静。
夏南山被阳光刺了眼睛,挺愤怒地转头瞪他。
一瞪之下,忽然觉得视角有点奇怪,这老东西今天怎么看上去尤其……硕大?表情也挺奇怪,瞪圆了眼睛,拎着条被子,傻不拉几杵在床边。
夏南山嘿嘿笑他,说:“于叔叔,是不是觉得我特好看?”
被子噗地落在地上,于盛溪抖着声音问:“你是什么东西?”
夏南山一听不乐意,什么叫什么东西啊,立刻高昂起头,这下真觉出不对了,视线怎么只高了一点儿?
他心里猛然一惊,低头看自己,一身金黄的龙鳞,四个尖爪,一对翅膀。
他怎么……化了龙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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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同志这辈子都当不成一条威武雄壮的龙了_(:з」∠)_
这都是……我的锅。
第6章
夏南山立马翻个身,四爪揪着床单,咧嘴笑,“有话好说,别冲动!”
于盛溪不冲动,他淡定地从衣橱里翻出个网球拍拍他。
夏南山要躲,双翅一振,带起一小股气流——哎呀,身上太软,没飞起来!
他只好在床单上滚来滚去,跟被打的地鼠似的,心里直翻白眼,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怪不得伏羲不准他碰酒,谁知道一碰就化了龙形啊!他夏南山三千年化应龙,居然还不能喝酒?谁规定的啊?有没有天理?
哦,伏羲就是天理,那天理就没有天理。
夏南山滚得专心致志,一不留神,滚下了床。
网球拍跟着就砸下来,他就地翻腾,拱进了床底下。
于盛溪扔了球拍,掀起床单包着自己的手,声音威严不容抗拒,跟教训不肯吃药的熊病人似的,“出来!”
夏南山肯定不出来,猫在床底下大叫,“我可以解释!听我解释!”
于盛溪围着床走了好几圈,轻手轻脚站到床上去。
外面突然没了声响,夏小同志不明所以,探了半颗脑袋出来——
于盛溪积年累月在手术台上锻炼,下手可谓快准狠,两个指头一夹,夹着夏南山脑袋把他拎出来,拎到自己面前。眼看被抓住了,夏南山豆大的金色眼珠子转了一圈,侧头蹭于盛溪的拇指,声音轻轻细细,“于叔叔,我是南山呀。”
“你是人是妖?”于盛溪问完了自己都臊得慌。
夏南山眨着眼睛,表示:“我是龙,龙,听说过吧?应龙,就是最牛`逼的龙!”
于盛溪二话不说,拎着他走到客厅,进入厨房,拿了个砧板,把夏南山lū 直了按在上面。夏小同志扭头往上一看,一溜大小尺寸功能不同的菜刀就挂在边上,立马嚎起来,他倒不怕人类造的这些破铁片,但他怕丢人。
“哎哎哎!你问我我是啥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是喝唯物主义的n_ai长大的,但你也要体谅唯物主义啊,总有唯物主义照顾不到的地方嘛!比如我啊!”
他一通乱吼,猛地觉得身上一轻,于盛溪放开他了。
“你……你不捉我啦?”
“你又飞不起来。”
“我平常能飞起来!”
“我不在乎你会不会飞。”于盛溪掏出手机,对着他拍照。
“你要干嘛?”夏南山挺绝望,从人到神,见到他怎么都想发朋友圈。
“大学同学学古生物的,我问问他。”
“呃,我觉得再古,也古不到我那个时候……”
手机震动,对方回了消息。
于盛溪拿着手机看了半晌,转过屏幕给夏南山看。
就两个字:P的。
夏南山从砧板上蹦起来,显然忘了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的事实,抓着屏幕绕到于盛溪手上,破口大骂,“滚!你才P的,你全家都是P的!我这么玉树临风婀娜多姿神通广大,是你们人类能P得出来的?!”
于盛溪眯着眼睛瞧盘在自己手腕上的金色躯体,发现他身上还有个粉色的小圆点,“这是什么?”
夏南山心情跌到谷底,说话没好气,“伤口,丢了片龙鳞。”
“嗯,”于盛溪沉吟,“看着的确像伤口。”
夏南山顿时更气,拿尾巴啪啪啪拍他的手腕,“什么像伤口!就是伤口!为这片龙鳞,我才三千年的幼小心灵经历了多大的磨难!你知道这要怪谁吗?”
“怪谁?”
“你。”
于盛溪挑眉,作势抽刀。
“可不就是你!谁让你大晚上的在街上捡猫!”
“猫怎么回事?”
“那猫是我用龙鳞化形出来的,被你这没眼力见儿的捡回去埋了,还不肯还我,你说怎么回事!”
于盛溪瞪他,用床单隔着,再次把他拎起来,往客厅走——装猫的盒子就放在茶几上。
夏南山被床单擦得难受,嗷嗷挣扎,“别这么捏我,我又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