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羡客+番外 作者:慕容仙【完结】(25)

2019-05-24  作者|标签:慕容仙

他昨天半夜流鼻血,随手抓了件衣衫擦拭了一番,不敢乱动,怕孟透醒过来。隔了好一会儿,等到血不再流出,他就将染血的衣衫塞到了床底下。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而且他耳朵也会听不见,四肢失去知觉。但他不敢让孟透知道。

那封寄去骁阳的信也不知有没有回应。他有时候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忽然死去,丢下所有的事情。他原先已经厌倦了世事,但倘若有这样一个人还存活在他的心里,他就一定要为那人的前路诛尽妖邪。

……

孟透跟婆婆要了一根红绳,在竹子上割下一块。他起了兴致,用笔墨写了他跟言昭含的名字,拿红绳系住竹牌,将它丢到了树上。孟透方才心中有小小的担忧,害怕它掉下来,这总归不太吉利,幸好那竹牌稳稳地挂在了高枝上。

孟透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后,对他说:“我把写着我们俩名字的竹牌扔到姻缘树上了,以后月老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到白头。”

言昭含不知道他三哥原来也相信这些,忍不住泼冷水:“三哥,月老可能不管断袖。”

“嚯哟,言小公子今天跟我较上劲了还。”他捋起袖子。

“谁让你招花惹草的。”

“谁招花惹草了?我都不知道孙姑娘是谁。是婆婆乱点鸳鸯谱……”孟透捂住嘴,在他身旁蹲下身,放轻了声音,“不能这么说。虽然是实话,但婆婆也是好心。甭管怎样,今天晚上我要不收拾你,你就跟我姓孟。”

第36章 人言1

这日傍晚,凉风习习,桂花的香味也被吹散,不再那么馥郁。盛夏后就不凑在一起闲聊的邻里难得的又躁动起来,堵在他们家院门口吵吵嚷嚷的。

孟透放下碗筷,过去开了门。人们的脸好像熟悉又好像不熟悉,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领头的是个麻子脸厚嘴唇的大婶,眼神钉在他身上,声调圆润:“你是那个孟透?”

他被这阵势弄得有些懵:“是,您有什么事?”

大婶从他身边绕过,走进院子里,见着树下桌旁的言昭含,他早已放下碗筷,坐姿端正,长发垂散,只在发尾用发带束住,眼睛乌黑却没有光,脸庞与�c-h-a��的脖颈莹白,神色毫无波澜。她说:“我找孟言。”

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孟家的这个瞎子抛弃我家女儿,跟他�c-h-a��哥拉拉扯扯,不清不白,就是个断袖。真是没想到啊,啧啧啧,看上去这么一个端正的人,私下里做的是这些勾当!一个断袖竟然欺骗我家女儿。街坊四邻的都来评评理!”

门口一片哗然,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孟透明白过来,这是周姑娘的娘。他面色冷峻,对女人客气道:“天�c-h-a��晚,我们得歇息了,请您出去。”

女人不依不饶,冷笑一声:“出去?你们还想赶我走?你们两兄弟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今天偏就赖着这不走了。”

他双手环胸:“夫人,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周姑娘考虑。您今日带着邻里闹上门来,周姑娘或许会因此蒙尘,惹上闲言碎语,请您冷静。”

那女人就在水井的沿儿上坐下,双腿交叠:“我家阿芳貌相不好,不招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喜欢,巴巴地上门来,一心一意要伺候这个瞎子,谁晓得遇上的是个负心汉,还是个勾|引亲哥哥的负心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就这么不懂是非了,呵,我今个儿是真真长见识了啊。”

孟透失去了耐心:“您懂是非,我们不懂,您出去。”他走到桌子旁收拾碗筷,发觉言昭含有些局促不安,脸色也变得惨白。

“一个男人,长成那个狐媚样,也不晓得还勾|引过谁。我家阿芳那时候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果然凨族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淫|乱腌臢的贱人。你们祖先在天上看着呢,你们这样是乱伦,会遭天谴的……”

孟透从没听过这么尖酸刻薄的话,丢了的筷子弹到碗上,接着滚落下去,“说完了没有,你再不走,我……”女人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一时间也忘了要说什么。言昭含牵他的衣袖,摇摇头:“三哥,你别�c-h-a��。”

孟透见他越发惨白的脸,很是心疼,对女人道:“我们去别处说,我弟弟还病着,别打扰他休息。”他对言昭含温声道:“你乖乖在家等我。”

他媳妇点点头。

孟透一去就是一个时辰。他去了周家的院子。周姑娘的娘亲不好说话,他最后赔了颗明珠,那女人才放过他们。他要回家时已经是疲惫得不行,刚刚走了没几步路,周姑娘提着灯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孟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我娘去你家闹事了。

他勉强笑笑:“没事,也不是你的错。”他抬腿要走,周姑娘又紧张道:“替我跟孟言也说声抱歉。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好。”

她看着男人的挺拔的背影隐匿于黑暗里,心想,原来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女子配得上孟言,她喜欢的终究只是一个幻影。但倘若能抱着这个幻影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然而幻影之所以为幻影,是它稍纵即逝,无法捉摸。幻影底下是深潭,她一直沉溺于其中,无法脱身。

……

孟透也倒霉,不仅遇上了麻烦的糟心事,还遇上了大雨。他记得从前薛夜很喜欢《陈涉世家》中的“会天大雨,道不通,度以失期”一句,说就是莫名地喜欢。他每回都要接一句:“失期当斩。”

年少时背过许多诗词文章,他都觉得没有多大用处。只是有那么几句,萦绕在心底,他还能脱口而出。像什么“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西照深秋雨”,还有“秋雨凄凉花溅泪,凭阑渐冷青衣”。长大真不好,什么都变了,而且糟心事也忒多了。

如果时间倒流一回,他还想去星月池偷余轻师叔的鱼,在薛夜的衣襟里塞蚂蚱,在拂莲策马同游,与言妙斗嘴。第一次见面,就要跪在言昭含面前,抱住他的腿,求他嫁给自己。但是言昭含肯定会一把将他踹开,觉得他脑子有病。

就算那样他也愿意活在十七岁的夏天,日日给言昭含写情信,诉衷肠。

大雨来得突然,他没带伞,一路淋着跑回去,身上都湿透了。夜里黑,他只能靠着人家屋檐下几盏残留的灯笼照明前路。他觉得自己很狼狈,这种狼狈让他感到沮丧。

拐过街角时不经意间一瞥,孟透看到同样浑身湿透的言昭含站在屋檐下躲雨。暗淡的灯笼光落在他身上。他在墙角瑟缩着。孟透在雨中喊:“昭含。”

言昭含忽地抬起头来,笑得有些孩子气:“三哥你回来了!”孟透走到那人身边,握住他的手,带他站起来:“跟我回去,你这样会受凉的。”

他将湿答答的外衫拧干一些,挡在两人的头顶上,他们冒着大雨,一路走回了家。孟透将言昭含的衣衫剥光,用干手巾替他擦了擦,把他塞进被子里。他煮好洗澡水倒进木盆里,才把光溜溜的小媳妇放进了热水里。

言昭含伸手抓他的衣摆:“三哥,你也进来,你穿着湿衣服会生病。”

那木盆还算宽大,但容纳两个人的话会有些挤。孟透想说“不了”,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脑子里浮现出《梨园后庭秘事》中鸳鸯浴的画面。

第37章 人言2

前天清晨他下床时,脚边踢到了这本书。先前他都是晚上翻,也没仔细看过写书人是何方神圣,那会儿一看,书面上印着“慕容仙”三个字,当即吓了一跳。正是他那写男欢男爱的表妹。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怪不得文风这么浮夸。原本看到写书人的名,他对这本书的好感已经所剩无几,然而现在又是血脉�c-h-a��,心突突地跳。

他利索地脱完了衣衫,跨进水盆里,跟言昭含肌肤相触,温柔笑道:“你怎么出来找我了?大晚上的,你眼睛看不见,万一遇上人贩子啊熊瞎子啊,多危险。没准歹人见�c-h-a��意,我就完了。”

言昭含反问:“你怎么就完了?”

“在镇子里,杀人要被关在牢里多少年,嗯?”孟透修长的手指将他颊边的发拢到耳后,“今天你被那些人吓到了?脸色一直很难看,白得像无常一样,有这么害怕吗?”

“我想过平静的日子,现在这种日子也守不住。人言可畏,世态炎凉。你还没有经受过这些,我却拖你下水了。”

“那也应该是我拖你下水,毕竟是我先纠缠你的。别人怎么看,我丝毫不介意,管他们怎么胡说八道,咱俩过好自己的日子。”孟透靠在木盆上,把他揽进怀里,“我把夜明珠给周姑娘的娘了,那女人真难缠,拿到东西才息事宁人。她的嘴唇也不薄啊,怎么骂起人来这么难听这么狠毒。”

言昭含从他怀里直起身:“三哥,那颗夜明珠能买下三条街,你知道吗?”

“……这么值钱?我不知道。”孟透重新把他拉回怀中,与他十指相扣,“不碍事不碍事,就一颗珠子。只是往后我们要过得节俭朴实了,我没剩多少细软了。过几天我在镇上再找份活干。”

他叹气:“你能做什么活,既不会教书,又不可能做体力活。总不能找份打杂的活,有失体面。”

“我能去码头搬东西……”孟透想象那个画面,自己在烈日下赤|裸着上身搬重物,确实觉得有失体面。他说:“反正,我总会找到活干,不会让你饿着的。我肯定养得起你。”

言昭含转念一想,又问道:“你还剩哪些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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