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君逸才松软下来的脊背又绷了起来:“你醒了?你没死?”
青年睁开眼睛,苦笑道:“托龙君的福,还留着一口气。”
敖君逸连忙倒了杯天浆递到他手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几天你就在龙宫好好休息罢……那个,你先解解渴,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我说。来,我扶你起来。”
他边说边借着坐在床边的姿势,把青年往怀里捞。后者连忙躲开,自己坐起身来,端起水精杯:“我只是一时溺水,现在已经无事了,龙君不必小心翼翼。”
“我二哥说烦人的礼节中,惹怒了别人,就亲自喂水赔罪……怕是他又诳我,你别往心里去。”敖君逸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靠在桌案上问道,“我听到岸上那些官吏叫你嘉阳王,你是凡间帝王的宗族,怎么会被绑来当新妇子?”
“长平县的巫祝借龙君之名,妖言惑众,横征暴敛,更以此为借口抢夺民女。圣人闻之震怒,命我缉拿长平县令归案。”青年平心静气道,“但圣人近来重用酷吏,凡有重案皆交给酷吏严刑逼供,未免有失公正。我打算先行查问清楚来龙去脉,所以混进他们抓走的女子之中,没想到y-in差阳错……咳咳。”
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愤怒,他咳嗽起来,没来得及放下的杯盏随之摇晃,洒出几滴天浆来。青年将杯盏塞给他,歉然道:“抱歉,污了龙宫的衾被。”
比起衾被上的那几滴,还是沾在他衣襟的红渍更惹人注意。他穿着雪白的中衣,沾上石榴汁就跟血迹似的,让敖君逸很不舒服。他不假思索伸出手去扯起他的衣襟,道:“你衣裳污了,换一件罢。”
“不必费心,只是一点污渍而已。”青年往后躲去。
他这一动,恰好扯松了衣领,敖君逸还未来及说话,门边便传来一声做作的咳嗽声:“咳,三弟,光天化日的,别这么急色。”
敖君逸顺手替青年拢好衣襟,向门边看去:“二哥?你来干嘛?”
泾川二太子形容风流,轻裘缓带,满脸都写着多情公子。他往房中一瞧,神秘兮兮道:“龙君抢了个夫人回来的事都传遍龙宫了,我来瞧瞧新妇子。顺便一提,四妹也听说了,正盛装打扮要来见嫂嫂。”
青年“啊”了一声,茫然道:“莫非二太子说的是我?”
二太子笑容可掬道:“是呀,方才听侍儿们说,新妇子华美无双,如今亲眼一见才敢相信,人间真有比龙宫更俊美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青年开口欲答,被敖君逸打断:“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二哥x_ing喜渔色,见到容颜秀丽的就要搭话。”
青年忍俊不禁,对二太子拱拱手,果真不再说话。二太子无奈道:“新妇还没娶进来,就已经去护着良人,卖你亲哥了?行行行,我不同新妇讲话,只问你行不行?他叫什么名字?”
敖君逸怔了一下,转头去问:“嘉阳王……?”
二太子目瞪口呆:“你人都抢回来了,名字竟然还不知道?这位郎君,若是我三弟强逼与你,你尽管和我们说,虽然我也没法左右三弟的决定。”
“我姓李,名唤声闻,封邑嘉阳郡。至于婚事,是龙女们误会了。此次为彻查河神娶亲案前来,之前叩门惊扰龙宫多有得罪,望龙君和太子海涵。”
二太子嬉皮笑脸道:“君逸,新妇子主动和我说话,我不能不答啊。”他走进门来,摆了摆手,“我是没什么所谓,会计较这些的只有三弟。”
兄弟俩当着外人互泼了一盆脏水,两败俱伤。李声闻哑然失笑:“原来泾川龙宫之中,是这样的情形。兄友弟恭,令人艳羡。”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二太子撇撇嘴,“他出壳之前,我天天盼着生出个白白软软言听计从的弟弟来,结果三弟……嗯,委实和别人家的弟弟不同,三岁就能掀翻渭水龙宫,让我和大哥绞尽脑汁赔礼道歉,还要去修人家的大门。”
“我是不似二哥,三岁就会调戏宫中龙女,十四岁就和艳名远播的洞庭贵主定下婚约。”敖君逸嗤笑道,“说到二嫂,她那等绝世美女还满足不了你么?怎么新婚不到十日,二嫂就搬到北边野水去独居了?”
“你还看不出来么?是洞庭贵主瞧不上我不成器,不是我看不上她的美色。”二太子咂咂舌,“不说她了。声闻郎君,我名唤则凊,是泾川二太子。你养病期间若是闲得无事,可以来我这赏歌舞。”
“话说完了?走罢走罢,别再来了。”敖君逸不耐烦道,“顺便告诉宜生别来了,他才溺水,不宜见风,你们别老来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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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声闻:我觉得看起来像在坐月子
敖君逸:不会的,我们卵生动物不坐月子
二哥的名字是则凊,两点水的凊(qing),不过按我的设定应该念则jing
第134章
他边说边把李声闻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围住他的肩膀。李声闻愣了一下,对敖则凊笑了笑:“那我便休息了。”
敖则凊意味深长地笑笑,哼着曲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敖君逸推着他的背赶他走快些,反身将门闩挂上,坐回到床榻边:“我有个事想问你。”
李声闻已经平躺下来,闻言侧过头来,问道:“龙君请讲?”
“你怎么能号令我的泾川?”敖君逸小声问道,“泾川之水应该只听我一人之令,在我控制河水的时候,你竟然也能使用其中一部分,你是如何做到的?”
“若是四海龙王来此,泾川的水会听谁的命令?”李声闻不答反问。
敖君逸沉吟道:“若是四海龙王,力量强于我,或许能从我手中调动泾川之水。”
李声闻笑笑:“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不明白?”敖君逸不明就里道,他俯下身来靠到李声闻枕边,低声说,“你可以说得更清楚点么?”
李声闻忍笑道:“龙君这副表情,和舍弟很相似。”
敖君逸根本没听他讲话,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此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是说你的法力强于我?区区凡人,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李声闻忙道:“并非如此。我是想说,龙君见到四海龙王,便会以礼相待示弱几分,所以龙王也能使用泾川水;至于我,是因为龙君见我手无缚j-i之力,手下留情,给我喘息的余地。”
“是这样么?”敖君逸摸了一下下巴。他面对凡人,的确使出全力,这样倒也说得通。
李声闻抬手摸摸他的头顶:“龙君,我觉得有些困乏,这就休息了。”
“哦?那我就回寝殿了,你若是哪里不适……”敖君逸话说到一半,回过味来,挥开他的手,恼羞成怒道,“谁准你碰我的头?”
李声闻赧然道:“我见到龙君,就似见到舍弟,一时僭越,请龙君恕罪。”
“你知错就好!”敖君逸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害你溺水,这是补偿。至于你擅自叩我龙宫大门之罪,等你好起来,我还要重加责罚,你别以为这就算了。”
“是,是。能劳烦龙君帮我遮住门前那颗夜明珠么,它的光芒太耀眼,我难以入眠。”李声闻半撑起身来,对他说道。
敖君逸咬牙切齿地拾起织锦盖在夜明珠上:“少得寸进尺了!把你的胳膊缩回去,要是染了风寒,我龙宫可没有你能吃的药!”
他把避水殿的大门从外面锁上,钥匙交给值夜的龙女:“别让他跑了。不过要是他夜里咳嗽起热什么的,你们就进去服侍,知道了么?”
值夜的龙女不比冰鱼大胆,恭敬地答应下来,这总算让敖君逸找回了点龙宫之主的威信,没有因为这做牛做马的屈辱难以入眠。
今夜依旧高床软枕,美梦酣畅,和平日唯一的不同就是,梦里让他高兴的似乎不是和渭河小龙比武得胜,而是得胜之后,渭河小龙塞给他一个弱不胜衣的歌伎,当作奖品。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也知道平日的梦中没有这一段,但那歌伎入怀的温热触感太过真实惬意,让他有点舍不得清醒过来。他索x_ing放纵一次,和那歌伎颠鸾倒凤数回,才拥着对方安歇。
那歌伎嗓音清润,如同荷叶上的雨露。他声声唤着:“龙君,龙君……泾川君……”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荷叶滚落的露珠突然变成倾盆大雨,兜头把敖君逸浇得清醒过来。
“泾川君?”那声音还在耳边。
敖君逸腾地坐起来,倒把对方吓了一跳。李声闻退后两步,低声道:“深夜叨扰了,不过我有事相询……”
“是你?你怎么在渭河龙宫?不对……”敖君逸瞪了他一眼,“我记得避水殿的大门被我锁上了,你怎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