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雨则无奈地笑了笑,解下外衫替他盖上,坐在他身侧打起坐来。
当夜,白成风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阁楼的窗棂前,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手中的书卷,神情十分恬淡,白成风发现此人的面貌与李然信极其相似。
这时,一位身着黑袍的俊郎男子,从一侧的长廊中轻轻一跃,跃到了白衣男子正坐的窗棂前,两只手抓着窗沿,下身微微躬起,姿态十分滑稽。
他像只狗一样,用头去蹭了蹭窗户,白衣男子瞬间失笑,忍不住放下书卷柔了柔他的头顶,“我又不赶你,为何每次都从窗户进来?”
黑袍男子轻轻一笑,咧开唇角轻唤着:“然信?阿然?阿信?李然信?小信?小然?”
白衣男子愉悦地扬起唇角,“你叫了什么多称呼,我该如何回答你呢?”
“小信啊,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呢?”
“我记得啊,傻犬。”白衣男子笑道。
白成风被眼前的一幕看得愣了神,李然信眼中温柔,黑袍男子眼中的信赖,莫名地让他心中有些刺痛。
果不其然,画面一转。
适才的黑袍男子被一群人捆绑在一个石台之上,他眼中带着迷茫、害怕,各种情绪都有,却独独没有警惕和责怪。
“李大人,你不是说他们要死了,求我救他们吗?”
事到如今,白成风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必定是黑邪无疑。
“是啊!犬神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救我们啊!”李太守脸上带着异样的兴奋,眼眶都充斥着红血丝。
而周遭的百姓神情大多都与他一般,狰狞可怖。
黑邪沉默地垂下头来,“怎么救你们?”
“只要你死了,我们就可以长生不老了!你的主人……然信,然信他就可以永远活着了!”
他的神情有些悲怆,轻声问着众人:“长生不老……有那么好吗?”
长生不老近在眼前,李太守及众人还能听得进去什么?一位道士模样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黑邪变回了原型,也不知是他们动了什么手脚,还是黑邪已经心如死灰了,变回原型的他不做丝毫挣扎。一把斧头狠狠地砍在他的脖颈间,他甚至没发出一丝声音,鲜血便已顺着石台流到了下面。
眼中有些泪水,他张了张唇,白成风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唤李然信的名字。
终于明白了,一个小小的道士怎么有能耐杀死黑邪,那是因为黑邪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
剩下的场景,白成风已经无法再看下去。
他恨不得上前将这群人撕得粉碎,只可惜他触不到。
自梦中醒来,他已是满身的冷汗,用灵力净了净身子,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兄长。
白落雨早在他清醒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他突而莫名其妙地问道:“兄长,如果我也和黑邪一样会被人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杀死,你会不会像李然信一样替我报仇?”
也不知是触到了白落雨的什么极点,在白成风面前素来和煦的他竟然瞬间寒了面容。他伸手揉了揉白成风的脸,眼神温柔,话语却十分冷冽:“这是我不敢想象、也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若有人敢如此对你,上天入地,我也要叫这世间万物为你陪葬。他们若吃你的r_ou_,我便将他们扒皮抽筋去喂狗。不过,不可能,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在兄长说话的时候,他在兄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戾气,眉宇间似乎有一抹雾气闪过。他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是看错了。
“开玩笑而已!干嘛当真。”白成风无奈地说,并伸手推开了他。
白落雨双拳一紧,却终归没有说出来了。
世间万物,于他与玩笑无异,只有你不能。他已经欠了你太多,也早已失去过你一次,绝不容许再失去你第二次。
“天色不早了,黑邪估计也快到了,我们先回去吧。”白落雨道。
白成风点点头,两人又起身往回走。
第22章 罪大恶极(六)【修】
自远处看去,城头上笼罩整个齐义城的雾气依旧未有丝毫减弱的模样。
城头上站着一个人,白衣胜雪,眺望着前方。
两人飞身上了城头,不消片刻便已到了他身侧。
白成风见状不由打趣道:“来这么早?不怕我们骗你啊?说不定,只是骗你妥协的借口呢。”
李然信唇角微弯,与昨夜梦里的样子无异。
“你以为我为何能恢复到生前的模样?”
白成风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兄长,才问道:“为何?”
“昨*你们走后,齐义城又来了个外来人。”
“谁?”
“他自称是司命仙君。”
“……”
正在这时,前方道路上慢悠悠地驶了来几辆马车,城中所有的家犬在此时全部嚎叫了起来。
白成风掏了掏耳朵,道:“聒噪!”
白落雨则笑了笑,说道:“看来是黑邪到了。”
“我走了,多谢两位!对了,姑且告诉你们一声,我会带着记忆投胎,日后再遇到,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另外,请两位尽早离开齐义城。”说罢,不待两人回应便已化作一道流光向城下飞去。
在其中一辆马车前消失了。
马车中不足三岁的童子听到外面的犬吠,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懵懂的眼神在此刻沉着了不少,他盯着身旁妇女圆滚滚的肚子,突然笑道:“李夫人,能不能将你腹中的胎儿许配与我?”
被他唤作李夫人的人惊讶地抬起眸,不由莞尔问道:“若是男孩,邪儿也要吗?”
小童猛地点点头,无比笃定地说:“要!”
李夫人正要摸摸他的脑袋,肚子就传来阵阵疼痛感,她疼得面色煞白,旁人立即明白是要生了,于是将其他人赶下马车,唤来接生婆为其接生。
小童静静地立在马车前,回身看了一眼黑压压的齐义城城墙,唇边泛起一丝笑容,“小信,好久不见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马车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小童的笑意更满,不顾众人的劝阻轻身跃了进去。说来也奇怪,那刚落地的婴儿见了他,竟然动了动胳膊向他伸了过去,张了张了小嘴,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那几辆马车停滞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在齐义城中逗留的打算,不一会儿便驶走了。
犬吠声在此刻方才停了下来,白成风忍不住抱怨道:“若是狼嚎还有些强势,这犬吠除了扰民哪有什么气势!”
白落雨笑了笑,道:“回城里一趟吧。”
白成风点点头,知道兄长要去干什么。
再次进入城里,城中与昨日无异,集市上依旧热闹非凡,白成风却打心底里觉得无比y-in冷。
待再次行到包子铺前,却已没有人了。
两人径直走进包子铺内,一个软绵绵的小东西猛地扑进了白落雨的怀里,哭喊着:“不要!不要碰!你们手上好多血!”
白落雨与白成风相视一眼,白落雨矮下身去将阿兰抱起来,问道:“怎么了?”
而昨日卖包子的男人也走了出来,见两人,神色为难地说:“阿兰今日醒了就说什么也不让我碰她,适才她久病的娘亲终于醒过来了,我抱她过去,她竟然哭闹着跑开了,这……”
正如此说着,那阿兰到了白落雨怀中却也不再哭闹了,只捂在他的胸膛上,不肯抬头。
“想让你的女儿活下去,就让他跟城西棺材铺的老板离开吧。”白落雨并没有多说什么,包子铺的老板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黯然地点了点头。
他与他人不同,其他人在之后的三年都与行尸走r_ou_无疑,而他却是无比清醒的。
他没落地走进了内室,看着靠在床头上神色苍白的妻子忽然哭了起来,“阿兰被他们接走了,就要和刘师傅离开了……我们对不起她……更对不起李少爷和黑公子……”
“阿兰是谁?”妻子突然问道。
他一愣神,“我们的女儿啊?你不记得了?”
妻子的神情忽然惊恐起来,说道:“我身子弱,多年来从未怀上过!而且……刘师傅?做棺材的刘师傅?他不是早就被你们杀死了吗?”
闻言,他双眸恐惧地大睁,无神地呢喃着:“那阿兰是谁?刘师傅……早就死了……”
从头到尾最清醒的他,到头来,却是最不清醒的一个。
两人一路找到了城西的棺材铺,棺材铺的老板意外的十分年轻,也收拾了些细软准备离开了。听闻了两人的话,也十分欣然地将阿兰留了下来。
两人道过谢,并且叮嘱他早些离开,便也离开了。
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两人更加无意在城中逗留,便一路向城门走去。
一路行过市集,十分热闹,白成风却无意多看。这时,从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神色异常苍白的男子,身体看上去也十分薄弱,白成风不察,险些将其撞倒,他忙说道:“对不住了!你没事吧?”
男子蹙眉摇了摇头,脸色仍旧十分苍白,甚至有几分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