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月门不在锦绣宫中。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y-in森闭塞的地下连风都透不进了,只有那点火种颇有灵x_ing,不需要苏忏擎着,轻轻飘飘停在他的肩上。
苏忏虽然跟卓月门不对盘,但在大事上从没有过重大冲突,更遑论这般落井下石——所以苏忏并不怀疑卓月门,他甚至有点担心这位半桶水的国师是不是已经被人打死了。
人面蜘蛛已经察觉到了苏忏,它们的行动很快,借助巨大的地下脉络深入井底的每一个洞x_u_e之中,转眼零零散散,方才苏忏的视野范围内还有十几个巨大的y-in影,而今只剩下三只,由那焦了尾巴尖的蜘蛛带领着。
这种人面蜘蛛同怨灵所化的络新妇并不一样,就算是白天也不能变成人形,整个模样虽然近似蜘蛛,但也有些许区别——昨夜那只就更像青蟹。还有另外一些身上覆着一层人骨,动起来时发出牵线傀儡一般的声音,倒是挺好对付,最可怕的是婴儿面。
胎死腹中或不满百日的婴儿连自我意识都非常薄弱,于万事之前却先学会了怨恨,也因而使得这份感情独一无二不可遏抑……在漫长的时间里发酵到了这种可怕的地步。
苏忏将手里的拂尘一甩,辟邪神兽的皮毛尚有点震慑作用,人面蜘蛛呜咽一声,往后退开几步,正当此时,苏忏头顶忽然一凉,女子倒垂下来的长发在他眼前扫过,苏忏手中朱砂笔往上一送,人瞬间撤步而退……却一下撞到了身后紧跟而来的蜘蛛腿。
井下的空间并不算狭小,但这些蜘蛛的体型却更为庞大,某种程度上塞的满满当当,只给苏忏留下了非常有限的跻身之地,可谓进退维谷。
苏忏一折身,掌心黄符沾上朱砂在蜘蛛腿上留下一道灼痕,那怪物方才吃痛的掉下来了,后头又紧跟上一只,口中喷丝如利剑,苏忏躲闪不及,绕着他四处旋转的火种冲上来挡了一把,火焰顺着蛛丝一路烧上去,但火种也被打的稀碎,四周一时陷入深邃的黑暗中。
想来卓月门真是待苏忏不薄,这火种也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刹那间的离散后,竟然又缓缓聚集到了一处。人面蜘蛛吃了它的亏,也学聪明了,无数栋梁巨柱般的带毛长腿绕开火种,一味的追逐苏忏的身影。
倘若这些人面蜘蛛未曾在皇宫地底织成庞大的网状脉络,倘若中枢不是龙骨第七节 ……苏忏但可一把毁之,他以符入道善攻不善守,身形还算快,但论武艺却是差的令人发指,险而又险的躲过几轮攻势后,在这样束手束脚的环境下,终于被逼到了绝境。
“唉”苏忏轻轻叹了口气,朱砂笔架在拂尘上,周身清气盈沛,阻隔住人面蜘蛛的进攻,他背抵着潮s-hi的石墙,虽说看不出多少狼狈,但在如此前仆后继的攻势里,苏忏并未毫发无伤。
他的左肩有一个被利器贯穿的血洞,这些人面蜘蛛熟悉地形且极具杀伤力,苏忏只守不攻以一当十的情况下,只受这点轻伤,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多大的怨恨啊……为何非同自己过不去。”苏忏的笔尖忽然凝聚着一些光点。
说来可笑,他行事温吞,妇人之仁,“甲乙丙丁”四字纹中,却异常不精于中正平和的“丙丁”两路……而“甲”字纹又过于凶险,创立之初便十之八/九都是禁术,非生灵涂炭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使用。
而“丁”字纹虽是两者折中的结果,仍具强悍无匹的杀伤力,一旦释放出来,龙脉有损不说,魂魄也会受伤,就算能超度轮回,投胎后要么痴痴傻傻,要么连人都做不成。
这些人面蜘蛛兴许一心想致苏忏于死地,但终究不过是些怨愤未平的孤苦游魂,在此之前更是连裴常远这样的老弱病残都没能弄死,说实话作为长相如此凶猛的怪物,苏忏都为它们感到可耻。
“虽说我不擅长活门之下的符咒,但这种时候总要试一试,但愿不要搞的太砸……”朱砂笔上的光点逐渐有了声势,转眼连那炫目的火种都掩压下去,四周皆是一片纯白……人面蜘蛛似乎为眼前之景所迷惑,一时放慢了攻势。
随即,一股柔和的暖风在山洞中逡巡来回,不管受伤或未受伤的人面蜘蛛全都一视同仁,被其重重包裹——这不是小范围的符咒术,倘若针对的不是体型巨大的人面蜘蛛,恐怕能席卷小半个皇城。
这些人面蜘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集体四脚朝天悬空挣扎,看起来似乎是苏忏占尽上风,却只有用符之人心里明白——这一招是用来强渡怨灵的,所谓“强”,就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耗费自身元神,直接踹你下地狱……
但也有踹不动的时候。
笔尖的光点消散的异常迅速,甚至有反噬的趋势,苏忏不得已拂尘一扫,在未造成更大的伤害前,强行将符咒焚毁,随即巨大的斥力冲向胸口,他肺腑受震,浓重的血腥味涌上喉咙口,他强行一咬牙,没把这口血吐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苏忏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倒霉成的精,从来没什么一帆风顺的时候。
兴许是方才那一番攻势激发了人面蜘蛛的凶x_ing,再加上苏忏身受重伤,正是欺软怕硬的好时机——眼前巨大的y-in影呼啸而下,苏忏避无可避,强忍着胸口的闷痛抽出了身上最后一张符……
“放肆!”井盖忽然被强悍无匹的力道掀翻,木制的腐朽圆盖在地上滚了两圈,重重撞在门墙上,似乎是碎了,发出一声巨响。
谢长临黑着一张脸落在苏忏面前,被气的不轻,眼眶周围血红,“苏忏,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咬牙切齿道,“什么事不能逃出去再说?以你的本事,逃不出去吗?!”
人面蜘蛛凶x_ing未减,还欲再上,谢长临并未转身,挥袖间风似利刃,瞬间将最前头的几只人面蜘蛛切的七零八落,只剩下脑袋和残肢,呜咽一声,慌忙往后滚。
他又道,“你顾念这个顾念那个……可曾顾念顾念我?倘若我来迟一步,倘若你再入轮回,几千几百年没有下落,我该如何自处?!”
“……长临,”苏忏轻轻笑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点lū 虎须的不知死活,“我没事。”
每说一个字他的胸口就一抽一抽的疼,缓了会儿方才接着道,“你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我哪能先走?”
素来都是谢长临软磨硬泡,寡廉鲜耻,一再触及自己的底线,现而今天道好轮回,居然也别有一番趣味……苏忏稍作反省,觉得自己颇有y-in谋家的潜力。
外伤加上内伤,苏忏提着的那颗心一稳,眼前便跟着一阵阵发黑,谢长临将他扶住,气还没下去,却又舍不得继续大呼小叫,鼻孔里出气,“哼”了一声,“知道疼了?”
“知道……我素来很怕疼,”苏忏眯着眼睛,实在是不怎么看得清眼前的东西,只强撑着一点神智继续道,“魔主,你能否想个办法,将这些人面蜘蛛留在洞窟里,莫叫它们到处乱走……也别轻易伤了它们,怎么都是我父辈祖辈造的孽,冤有头啊……”
话音一停,人便直接晕了过去,额头撞在谢长临的下巴上,以硬击软,谢长临倒吸一口凉气,面色不善的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可惜苏忏手长脚长,并非娇小女子,这姿势实在吃力不讨好。
“……”纵使谢长临有满腔的风花雪月,也得顾念苏忏渗血的伤口,不得已放弃了这个看上去漂亮却华而不实的姿势,改用背的,临到井口时从指尖落一滴血入内……四周蛛网瞬间染成殷红色,根根皆硬如木石,其上乍现乍隐一轮血印,将人面蜘蛛封于其下,不得乱走。
“阿弥陀佛,苏施主的伤可要紧?”候在井边的和尚赶紧凑了上来。
井下昏暗不知人间几何……苏忏巳时中便到了锦绣宫,而今已是华灯初上,惭愧大师可谓尽心尽力的靠着嗅觉在偌大的宫廷里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妖气鼎盛的谢长临。他虽然话多,但从来不耽误事儿,言简意赅的概括成了两句,“苏家王爷有难,忘阁下随我速救”,倒是全抓住了重点。
“要紧!”谢长临余怒未消,奈何这大楚的皇宫复杂的很,他又不常来走动,一下子竟连太医院在哪儿都不知道。
苏忏温暖的血从肩头不断的涌出来,渗进了谢长临的颈子里,温暖却带着点死亡的浓厚气息,但谢长临却毫无办法……他不是人类,也很少受伤,这一类的治愈术法莫说学,就连听都没怎么听说,所以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救命。
“和尚,这宫里你熟悉吗?”谢长临问。
惭愧大师一愣——空气里满溢着铁腥气,显然是有人在大量失血,谢长临不大可能,他说话中气很足,倒是苏施主一声不吭……惭愧大师心念一转,飞快的点了点头,“我曾去过几次,倘若这几十年格局不变,应当是北边……跟我来。”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大晚上的,魔主背着昏迷不醒的王爷在宫闱中急奔本就是奇景,他们还没走到太医院门口,遍布皇城的眼线已经将消息传到了苏恒耳中。
卓月门正在跟她说事,闻此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下午的时候,李如海曾去锦绣宫传了口谕,卓月门深信苏忏的本事,便没有继续看着。
他未曾料到那井居然真的直接连通龙脉,不可擅动,因而捆缚了苏忏的手脚,让他不得已只能吃亏。
“砰!”石砚落地,研开的黑墨溅的地上到处都是,卓月门及时抬袖,方才保全了自己那张欺世盗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