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选秀节目,你负责了?」在罗川细致又理智的劝慰下,冯剑尧心里就算还有口气在,总不能对着罗川发,顺着他的话头便转移了话题。
「我刚回来,还不怎么熟,回头和强薇了解下进展吧。」
「嗯。」心情平复下来,男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就显得有些奇怪。明明从前勾肩搭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尴尬,冯剑尧不着痕迹地挪了一下身体,问:「你的事呢?安娜那边,都解释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去和她说?」
罗川表情一僵,继而苦笑:「女人总是要花时间哄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罗川异地恋爱了三年的女友和他分了手,那自己真心万死难辞其咎,一辈子都没脸面对罗川了。
「到底怎么样了,你跟我说实话。毕竟毕竟我也有责任。」
「没事,我搞得定。过几天带她回你家吃饭见见干妈和小辰,你别操心了,嗯?」
罗川都这么说了,冯剑尧纵然心里还有些担心,倒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两人离开会议室,回到各自的办公室,那天的尴尬仿佛悄然而逝,不留痕迹。
这应该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错误就是错误,罗川走回正途,而他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冯剑尧一边心里庆幸,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没受影响,一边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似乎那真是个可有可无,发生和不发生,不会对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任何影响的插曲。
想什么呢,自己在他生活中,本来就是个名为兄弟的插曲吧。心里暗笑了下自己奇怪的想法,冯剑尧低头开始办公,不再胡思乱想。
罗川都说了自己能搞定,冯剑尧慢慢地也恢复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放浪形骸,声色犬马。
凭良心说,比起他那些世交富二代的狐朋狗友,冯剑尧实在算得上一个有为青年。
他老爹死得急,那年他还在英国读书,满心满眼以为老爹能长命百岁,自己再怎么样还能荒唐个几十年再接手辉煌,谁知道他的父亲心脏出了问题,做了个大手术后继发性感染,等他打了飞的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爹也只来得及跟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照顾好你妈和小辰。
第二句:多听罗川的。
第一句话什么问题都没有,老爹走后,他就是母亲和才十三岁的弟弟唯一的依靠,但他不理解第二句,父亲怎么就让他听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干弟弟」的话?还当作临终遗言,嘱咐得那么郑重其事。
然后,他甚至还来不及从丧父之痛中反应过来,各种各样的遗产争夺战就像电视里演的豪门故事那样发生在他的生活中。辉煌娱乐是他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娱乐帝国,在当地的娱乐圈里独树一帜,培养了大批当红的艺人,风头一时无两,每年的利润都以亿计,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们家的亲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而他,他虽然是辉煌的法定继承人,但和他父亲共同创业的几个老友不约而同想要抛售手上辉煌的股票,只要他们一抛售,辉煌股价会跌破谷底,一旦被人恶意收购,他父亲一生的心血就在会付诸东流,而他这个所谓的继承人也将会顶上败家子的名声,一无所有。
幸好有罗川,幸好有他。
他至今也不知道罗川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股东改变了主意,扶持着他坐上那个位子,两个甚至没有娱乐圈和经营经验的年轻人摸爬滚打,一路把辉煌经营成圈内首屈一指的地位。现在的冯剑尧有时候都会想,如果没有罗川,可能家底都被他败个精光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有罗川盯着,有母亲弟弟要养,冯剑尧大部分的精力确实放在了公司上,算不得不学无术,枕着老爹的功劳簿高枕无忧的纨裤子弟。
但他这身份,谁都知道攀上冯大少就是大红大紫的保证,冯剑尧又是个会玩的,对顺眼的男孩子,往往是来者不拒的。
他踏实了几天,有些蠢蠢欲动了,召唤了辉煌去年新签的一个新人景优,当晚又和狐朋狗友胡闹成了一团。
「冯少,少喝些,一会儿我可没力气把你抱回房间。」
「那你就在这儿伺候冯少呗,我们哥几个都回避,回避,哈哈。」出言调戏景优的是万氏地产的少东,出了名的爱糟蹋年轻男孩子,没少问冯剑尧要人。
「冯少你看,万少爷又取笑我。」
「那等会我喝醉了,你别管我,找个能抱得动我的伺候?」冯剑尧捏了捏男孩子白皙软嫩的脸颊,真不知道脸上用了多少保养品,一个男孩子跟女孩子一样嫩。借着灯光,还能看到他上了点妆,脸上闪着微微的粉光。
「才不许别人伺候冯少,我没力气也要把冯少安全地放回到床上。」
「哈哈,景优你是怕别人伺候得更好,就没你什么事了吧?」另外一个纨裤子弟边吃着旁边男孩子喂进嘴里的草莓,边加入调戏这才满十八的男孩的队伍。
「冯少他们都欺负我,你也不为我做主。」男孩在自己身边乱扭,言语又软又骚,这娇撒的,喜欢年轻男孩的都吃这一套。
其实,不说冯剑尧的身价地位,光是凭他那不输明星的风流长相,年轻但身为上位者说一不二的强势,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一点坏坏的气质也是极勾人的,所以男孩子对他的撒娇之中,也不乏真的对他有所钦慕。
按理说,冯剑尧也会吃这一套,但今天却是奇怪,他喝了口酒,发现自己连为景优说句话的心思都没有,任由着这个他才包养了个把月,新鲜劲照理说还没过去的男孩子被那些油嘴滑舌,满嘴吃豆腐的狐朋狗友调戏,自顾自地喝酒。
说实在的,风月场上混的人,谁的酒量都差不到哪里去,冯剑尧说不上千杯不醉,但平时玩玩,都很有分寸,至少控制着不会到烂醉的地步。
那么,那天到底怎么会醉成那样的?冯剑尧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那个可有可无的错误上,心脏一闷,觉得KTV包厢里的空气有点让他喘不上气来。
「冯少,你在想什么心事呢?」那头万大少正在和一个也是签在他公司下边的小歌手亲亲热热地唱起了情歌,这头景优得了闲,见他心不在焉,在他身上蹭了蹭,手也不安分地抚到了他的大腿上。
男孩子男女莫辩的娇美容颜,细细的装嗲的嗓音,靠近自己时扑鼻的中性香水味,还有柔若无骨的身体,没有一刻像此刻一样让他心生烦躁,连一星半点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我出去抽根烟。」拿开腿上的手,冯剑尧走出包间,一摸身上,烟刚才放在桌上忘了带出来,就当散步了去楼下的酒吧自己买去,冯剑尧也没想到,在酒吧门口,竟然会见到罗川和他的未婚妻安娜。
这是个多功能的娱乐城,三层以上是酒店,二层是夜总会,而一层是音乐酒吧,并没有吵杂不堪的摇滚乐和狂乱的男男女女,安静的音乐,特别的鸡尾酒,很适合上班族约会放松。
想来,罗川和安娜就是来约会的。
说不上出于什么动机,冯剑尧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在安娜斜对面的卡座那坐下,跟侍应生要了一杯啤酒,静静地坐着。
酒吧放的音乐并不大声,一般人正常聊天,声音是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的。冯剑尧无耻至极地努力听墙角,果然不成功,就见安娜拉着一张脸,显然不怎么高兴。两人说着什么,越说越不投机,安娜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掷,掏出钱包扯了两张票子出来扔桌上,踏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两口看来是吵架了。冯剑尧想着要不要出现去安慰下罗川,却少有地犹豫不决了。
不安慰他,生怕他们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吵架,安慰他,冯剑尧做贼心虚,又怕被罗川误会自己一直跟着他们听墙角,实在算不得多少光明磊落。
踟蹰再三,冯剑尧还是坐到了罗川对面,状似自然地打了个招呼:「罗川,你怎么也在这?」
罗川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出现,愣了一下,继而苦涩笑笑:「真巧,我这不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嘛。」
顺着冯剑尧的视线低头一看,桌上有两个酒杯,又解释道:「安娜的,她刚走。」
装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冯剑尧一通胡扯:「吵架了?你脾气那么好,也能把女朋友惹生气了,不容易。」
「我刚被安娜教训了一顿,女人的心思真复杂,我还想着呢,如果我有你一半会谈恋爱的技巧就好了。」
一句话说得冯剑尧特别特别的不好意思,他那哪里是会谈恋爱?这句夸赞,真是折煞他了。
温暖的橙色灯光之下,男人方正的脸,短短的小平头,充满英气的浓眉,漆黑的眼睛,略带惆怅的眼神,冯剑尧突然觉得,罗川长得很顺眼,至少比包厢里那个美少年顺眼了不知道多少倍。
「说说吧,兄弟给你出出主意。」
「也没什么,她对上次我喝醉误了订婚典礼,让她和她家人丢脸的事还耿耿于怀罢了。」
「你怎么和她解释的?」
罗川眨眨眼:「就告诉她订婚前一天喝高了,手机也进水了,才会犯那样的错误。」
「她怎么说?」
「她啊,」罗川皱了皱眉:「她说我态度不端正,认错不诚恳,总而言之,能睡过头,就是不在乎她的表现。」
冯剑尧听他这么一说,约莫知道了怎么回事,他耸了耸肩,一副恋爱大师的模样:「这女人吧,我虽然没和女人好过,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有时候在意的并不是事情的本身,而是你的态度。你光解释没用,你得道歉,必须诚恳地认识到你的错误,并且发誓再也不犯,顺便告诉她爱她一万年,比什么解释都来得有效。」
罗川听他这么一说,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对谈恋爱很有一套。」
「哪儿啊,全是理论知识,联系实际就不行了。」
「那景优呢?」
冯剑尧一阵心虚,贼手伸到自己旗下的艺人身上,罗川一直是不赞成的,自己也是趁他去义大利度假的时候才搞上手的,没想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那都是随便玩玩的。」
「我不是反对你玩,至少你还会玩,哪里像我,除了工作,连玩都不会。」
工作上无往不利的男人突然露出脆弱的神情,冯剑尧突然心脏一疼,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心里有点东西翻滚着,叫了一杯酒,支吾着,总算破釜沉舟,说:「这样吧,你以后谈恋爱,有什么问题不知道怎么处理,来问我,我即使不喜欢女人,旁观者清,总能给你些有用的建议。」
「真的?」罗川眼睛一亮,有神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一会儿,笑了:「好,那我的人生大事,就靠你了。」
第二章
冯剑尧发现,自己亲手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自从答应了罗川充当他的感情顾问后,他就发现了罗川不为人知的一面。工作中睿智可靠,生活中体贴周到的男人,在感情中竟然令人惊讶地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剑尧,我按照你的方法和安娜道歉,果然是有用的,她原谅了我,可是她不肯再跟我订婚,也不肯去家里见我妈,你说怎么办?」
「她是在考验你呢,你多送送礼物,多跟她说说甜言蜜语,女人多哄几下就软下态度了。」
「剑尧,她今天跟我回家吃饭,我妈送了传给媳妇儿的首饰,她不喜欢带这些东西,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是不是说明她心里是肯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