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鸟——”黄毛惊恐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是个怪物,脸长得稀奇古怪,张嘴就咬在我脖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手在自己脖子上乱摸,“怎么没有?它咬我了,肯定咬我了!我觉得疼的,怎么没有?”
唐骥蹲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把他的脸扳向自己:“听着,你是吓糊涂了。那是抢劫的,不是什么怪物。”
“不,不可能!”黄毛扯过自己的衣领,看见上面有一滴血迹,顿时大叫起来,“你看你看,这是血,这就是它咬我的时候出的血!真是怪物,那脸长的——反正特别奇怪!”
唐骥再次把他的脸扳过来:“要是怪物,抢你的包干什么?”
“我,我的包?”黄毛这才想起来,“我的包呢?”
顾颐把撕破的真皮腰包递过去:“你看看,少了什么?”
“钱!”黄毛一拿到手就叫了起来,“我的钱没了!”这会儿他完全忘记了什么怪物,心疼得声儿都变了。他今天生意不错,刚挣了五千块,都搁在腰包里,这下全没了!
唐骥耸耸肩:“看吧,要是怪物,拿你的钱干什么?”
黄毛偷偷拿眼睛在他和顾颐身上扫了一下,在看到他胸前的蓝宝石别针和腕上的梵克雅宝手表之后,终于相信这两个人不可能趁机拿他的钱,不由得摸着脖子也迟疑起来:“可——可我看见了那怪物的脸……”
唐骥面无表情地说:“谁出来抢劫还让人看见脸吗?你看见的恐怕是个面具,只不过吓人了一点。不过效果也不错,不是把你吓住了吗?”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黄毛更迟疑了,只是还捏着自己的衣领:“可这儿有血……”
“那你恐怕要去查个HIV了。”唐骥漫不经心地吓唬他,“说不定是个出来报复社会的艾滋病人,拿带血的针头扎了你一下。”
黄毛顿时露出骇然之色,把什么怪物都抛到了脑后,恨不得立刻就去医院查血。唐骥拍了拍他肩膀,指着地上散落的冰蓝:“这是什么?”
“……朋友送的糖!”黄毛的全副心神立刻又被吸引了,“从日本带回来的!” 天呐,好像也少了几粒,这一粒可就是二百块啊!
唐骥笑了:“撒谎。这是刚才秋凉问你要的货吧?我要十粒。”他说着,摸出钱包,“我按海天的价给你,不用他们抽成。现在说吧,这东西哪来的?”
黄毛犹豫着,可看见唐骥掏出厚厚一叠现金,远远超出他给海天的价格,眼睛顿时就有些发亮,嗫嚅着开口:“这,这不能让海天知道……”他刚刚才摸着海天的门没多久,要是坏了规矩把后头的生意搞没了,可不划算。
唐骥嗤笑一声:“这点钱还需要告诉海天?”
黄毛的眼睛立刻又是一亮。这财大气粗的劲儿,搞好了说不定又是一位财神爷呢。虽说他现在能做海天的生意,可手头其实没什么硬货,也不知将来能怎么样。要是能借这机会多抱几条大腿,说不定将来没了海天他也一样过日子。至于今天的事,不是被抢了吗?干脆全都推给劫匪就是了。
“这个货——”黄毛脑袋迅速地转着,没有一秒钟就做了决定,抹掉红毛在这其中的作用,“是日本过来的新货,纯生物的,没有副作用,不上瘾,对身体还有好处呢!不过这货很少,目前就一条渠道,现在因为是要打开销路,所以价格比较低……”
他眼珠子乱转,一边狡猾地为将来提价做着铺垫,一边观察着唐骥的脸色,讨好地又加上一句:“当然,您是老客户了,肯定有优惠的……”
唐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正事!”
这不就是正事吗?黄毛挠挠头:“您是想……”
“我问你这东西是哪来的。我想见见那个提供的人。”唐骥瞥一眼黄毛惊讶警惕的模样,嗤了一声,“不用担心,不是要抢你的生意。小爷要是想做这生意,也不抢你那仨瓜俩枣的客人,不过想在朋友圈里凑个乐子罢了。”
黄毛瞅着他一身的行头,暗暗羡慕。看看人家,就为了在朋友面前拿点新东西出来,恐怕就会要好大一批货。要是他也能这样——黄毛打住自己的白日梦,点头哈腰:“您哪能看得上我这点小生意。就是——那个人我也才从他手里拿了一批货,您要是想要,我立刻去找他,看他手里还有多少现货,以后多久能供一批。您看怎么样?”回去他就找红毛,掐着那小子的脖子也得把供货人问出来。要是他识相,就分他点好处,要是不识相……
“行吧。”唐骥随手扔了张名片给他,“有消息给我打电话。”
黄毛双手捧着那名片,看见上头只简简单单写着某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的字样,先是有点失望,随即注意到中文名字后面还附了英文名字,并注了个美籍,顿时眼睛又亮了:“是是是,有消息我马上给您打电话。”这是要把生意做到美国去吗?
唐骥看他那两眼贼亮的模样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嘴角一弯,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行了,那你走吧。别忘了过几天去医院查查HIV,可别真感染了。”
一句话又把黄毛从天堂打回了地狱,连未来可能到手的大叠钞票都不能安慰他,哭丧着脸走了。唐骥冲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才笑嘻嘻地转向顾颐:“你怎么也过来了?”
顾颐面无表情地回答:“唐总你突然跑过来,我以为是药劲发作,所以也跟着过来了。”
“哟——”唐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把大半体重都往他身上压,“这么关心我?”
顾颐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抽,没好气地道:“我只是怕唐总你出了事,我做为司机也逃不了责任。”
“哎,原来是怕丢工作啊……”唐骥用另一只手做捧心状,“真让人伤心啊。工作就这么重要?”
顾颐压住翻白眼的欲望,淡淡回答:“我要是不怕丢了工作,今天晚上也不会跟唐总过来了。要是我没记错,唐总开始的时候说过,十二点之前就能让我回公司——要是这期间有什么文件过来……”
“啊——哈哈……”唐骥打了个哈哈,换过话题,指着前方的墙壁,“刚才那个黄毛说,他就是在这里被扑倒的,你说,那个劫匪是从哪儿出来的?难道是从墙头上爬过来的?”
“也许吧……”顾颐随口应付。唐骥分明是在明知故问,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装糊涂就对了。
“但是这么高的墙,从上头跳下来,别说扑到人了,就是自己往下跳也不容易吧?”唐骥又指了指前方的一个街口,“真要是抢劫,为什么不躲在那个地方,那不是更方便?”
“劫匪的想法,谁知道呢。”顾颐瞥了一眼那个街口,因为通往一条主干线,那边显然是要明亮很多,“可能怕被人发现吧?按黄毛的说法,那劫匪身手应该不错,翻个墙可能对他也不算太难?”
“身手的确不错啊,力气也不小呢——”唐骥摸着下巴,眼睛却看着顾颐,“我看了黄毛的头盔,下巴的塑料兜带硬是被扯断了,而且你发现没有?劫匪把黄毛从车上扑下来,又把他拎出了好几十米去,这才抢了钱逃走。让我想想——从听见刹车的声音,我跑进来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哎,要是你,提着黄毛走三十几米,要花多少时间?”
顾颐怔了一下:“我没拖过人。”
“不是拖。”唐骥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似笑非笑,“是提着走。我已经看过了,路上没有拖行的痕迹,劫匪是把黄毛提出去三十多米的。你说,这需要多久?”
顾颐回头看了看背后昏暗的街道:“唐总,你看错了吧?黄毛就算个子不高,也有一百多斤——不是说提不动,只是——谁会特意提着人走啊?”
“也对啊……”唐骥笑得意味深长,“谁会特意提着人走呢?要么这劫匪脑子不正常,要么,就不是正常人。”
顾颐看他一眼:“这不一个意思么?”
“一个意思?”唐骥笑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他们已经走到了街口,张政等人都在那儿,一见唐骥出来,张政先就贴了上来:“唐少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到底出什么事了?把我们都急坏了,正想进去找你呢!”
唐骥一个猝不及防就被他搂住了手臂,几不可见地龇了龇牙,赶紧往旁边闪闪,装做伸手去裤兜里摸钥匙,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张政:“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现在没事了,走吧?”
张政并不想轻易就放过他:“里边究竟出什么事了,唐少还没跟我们说呢。”
“就是有个人被抢了。”唐骥耸耸肩,“挺巧的,可能就是领班说的来送货的。他也没受什么伤,自己不报警,就不关我们事了。”
“真有人抢劫啊?”张政捏着兰花指惊呼,“唐少怎么知道的?海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门口都摆不平!”
“那谁知道呢。”唐骥毫不在意地败坏着海天的名声,“看着挺不错的,没想到也这么不安全。下回我都得考虑考虑,还敢不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