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车位的年轻小夫妻走近拿车,看见这一幕唏嘘感慨。
男人小声哔哔,你看看人家老婆,都这样了还骂不跑打不走呢!
女人一嗤,要是你长了一张那样的脸,瘫到脖子我都伺候你一辈子。
男人翻了个死鱼眼,得了吧,估计到时候我的一辈子还没有个蚂蚱长。
你知道就好!
晏羽坐进车里,低头拍膝盖上的灰,小脸儿冷得挂霜。
“喂!”董茜从驾驶位仰着身子凑过来,举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将两个人的脑袋圈进屏幕里,“抬个头嘛,看看咱俩有没有CP感?哈哈哈哈——”
“神经病!”
晏羽给出一个言简意赅的定位,闭上眼睛仰在后座里不再说话了。
***
2013年12月21日,星期六,多云转晴,受西伯利亚强冷空气影响,梅川当地气温骤降,偏西风五到六级,阵风可达八级,最高气温零下2摄氏度……
晏羽换上一件鸽灰色的翻领毛衣和一条卡其色休闲长裤,在玄关柜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羽绒服摘下了那件新买的千鸟格羊绒大衣。
如果风度和温度只能选一样的话,生日这天当然是选前者,大不了再加一条围巾好了,不然冻到冒鼻涕,风度就变成风寒啦。
十一点出门,刚好遇到同样租住在这幢公寓的一对小情侣,男的是测试中心同事,裹紧羽绒服跟晏羽打招呼,“晏工也出去?今天好冷啊——”
“是有点。”刚出单元门,他那件优雅贵气的大衣就被第一缕冷风吹成一件皇帝的新装,连带里头的毛衣,穿和没穿区别不大,温度是一点都没有了。
女孩子额头被厚留海盖住,两只眼睛从围巾上方露出来,见有出租车停下拉了男友一把,“让你的同事先走吧,我们不急。”
死傲娇的晏工头一次这么痛快地接受别人照顾,他实在不想在二十三岁生日这天冻得满头包。
***
易乘风出门更早一点,足足找了三四家蛋糕店才买到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的纸杯蛋糕,“麻烦来六个,用那种生日蛋糕的盒子装行吧,我可以另付包装费。”
蕾丝白围裙的小店员翻了个白眼,扔下手里的塑料袋,抬手拿了只迷你蛋糕盒,将六个纸杯蛋糕码进去,中间一只,转圈五只。心说,这人可真会抠儿啊,指定是用这招儿来糊弄小孩儿的,一只蛋糕小两百,他这可好,三十块钱还白蹭一个盒子。
“蜡烛要吗?数字几?”
“6!”
果然,小店员先替那位熊孩子委屈了一顿,塞了只粉红色的数字6到包装盒里。
易乘风兜里的电话响,来电显示是雇主家座机。
他一边掏钱包结账一边歪着脖子夹住电话接听,“……哎哎,是我,怎么了大师?”
那位失智老人少年时曾拜在少林寺门下学艺,后来当兵入伍打了几年仗迎来太平盛世,敢情老年痴呆后太平盛世的事儿全忘光了,一心认为自己是少林寺主持方丈。得亏他老伴儿去得早,不然可能还得在对门设个尼姑庵。
“武林大会?不是今天……您记错了,哦不是您记错了是临时改期,改到明天了……这不是峨嵋那位灭绝师太路上遇到寒流耽误几天工夫么……是是是,大师言之有理,女人就是麻烦!”
“英雄帖就在您枕头底下,我昨天还看见了的……大师放心,明天咱们指定不能迟到,绝对能在八点之前赶到西广场……”
老头儿的女儿接过电话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小易,轮到休息还麻烦你。”
“没事儿没事儿。”易乘风感觉小店员看他的眼神更怪异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拨妖妖铃,赶紧拎起蛋糕走人。
西北风刮得鬼哭狼嚎,他有点儿后悔把晏羽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起码他应该去接一下,不该让他直接过来,连平时热闹的公交车站都没几个人。
从青衣巷下车,距离约好的十二点钟还有十分钟,以他的脚程走过去绝对赶得及。
晏羽的电话这时打过来,听筒里外都是呼呼的风声,显得有些嘈杂。
“风哥,你来的路上帮我去余琦妈妈那儿买一张水晶菠萝虾的馅饼好吗?好久没吃了特别想吃,一定帮我买——”
易乘风迈着长腿已经飙过半条街了,这还得拎着东西顶着风窝回去给他买馅饼!
事儿事儿的玩意,过生日吃的哪门子馅饼,这十分钟买了再拎过去也得凉透了吧,小孩真烦人。
“那行吧。”有什么办法?寿星最大!
天气不好,馅饼铺子外头没几个人排队,余琦不在那,易乘风也不好意思加塞,老老实实地排着,排到他刚好水晶菠萝虾卖完了,下一锅得等八分钟。
那就等呗,他寻思着买一摞七张,上下各夹三张走过去,心儿里那张应该不至于凉透,温乎的就行。天气太冷了,他自己都快不温乎了。
“哎,你听说没?水袖斜街那边有个疯子,拎个菜刀在街上见人就砍!”身后刚排过来的一位阿姨举着手机跟前面的熟人八卦,“绝对真事儿,我一老姐们儿正跟那边烫头来着,照片都拍了,就是有点糊。”
前面那位还没来得及感叹,易乘风一把抓过对方的手机看过去,的确很糊,一排后脑勺往上是几个人影,隐约看见有人躺在地上。
“疯子砍人?你刚说在什么地方?”
“水袖斜街,就中学后身儿……哎我手机,你赶投胎啊!”
蛋糕盒子掉在地上,滋啦啦冒着热气儿的馅饼即将出锅……
小晏!你他妈的,小晏!
去他妈的水晶菠萝虾馅饼,过生日吃的哪门子馅饼!
分明是晏羽已经先到那里了,看见有危险,随便编了个借口拖延他过去的时间。
水袖斜街,那条路一边是几十级台阶,一边是封闭护栏的排水渠,真他妈有疯子拎刀砍人,他往哪儿躲!能往哪儿躲!
见人就砍,见人就砍……这几乎成了盘旋在易乘风脑海里的一句魔咒,照顾失智老人的经历让他比别人更清楚那种毫无理智的发泄能有多么疯狂。
易乘风双腿倒得飞快,比当年拼国家二级的决赛还要玩命一百倍,不要再迟到了,他在等你啊,等你很久了!
你他妈的混账小晏!等着风哥,敢不等我试试!
不要试啊,小晏,千万不要试……
作者有话要说:
深井冰:我是武林邪派第一高手血刀老祖!
易大风:我是少林失智大师座下关门弟子!
深井冰:你骗人!你才不是真和尚!有个小美人儿说你是他老攻!
第73章 23魇
耳畔是杂乱无章的风疾厉刮过,割在脸上有如千万个耳光同时扇过来,疼得人根本做不出表情。
眼里冰凉的水汽冻得双目剧痛,视线里一片结霜的模糊,好像每一秒钟或每一步都长得没有尽头。
肺子快被这种极速的无氧运动憋炸了,易乘风终于在水袖斜街的入口看到几个拎着防暴叉的保安远远地瞄准一个衣着单薄的壮汉,这种距离简直跟围观群众也没什么区别了。
疯子一手提着砍刀,二尺来长那种,正对着一棵树在碎碎念,大概是他周围方圆十几米都没什么人的缘故,只好找了棵树当替身。
“哎,你别过去,警察马上过来了——”一个年轻保安挥着防暴叉提醒易乘风,既不敢大声也不敢大动作,担心引起疯子的注意,路人大都躲到了台阶上的店铺里,隔着门窗往外探看。
疯子的衣服上染着血,显然是已经有人受伤了,沿路看过去,隐约可见有人倒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
易乘风握着的手机屏上显示着呼出联络人:a-晏
无人接听……居然无人接听!
熟悉的怒意涌上胸口,易乘风回手夺过年轻保安手里的防暴叉,径直朝持刀疯子走了过去。
去危楼小馆,这里是必经之路,佛挡杀佛,魔挡杀魔,躲不过去,那就来吧!
疯子看见有人走过来,直愣愣的目光一下被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活物吸引过来,眼里闪出莫名的亢奋,缓缓扬起手里的砍刀。
哐啷!
刀刃与防暴叉的金属杆儿碰撞,喑哑的金石之声很快飘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