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喃喃道,“我记得我爸走的时候,亲口对我说过,小羽,你要代我对你妈妈好一点……风哥,我真的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可是它不是真的……我爸是因为颅脑出血走的,医生说他当时根本说不出话来了,之后就一直在ICU里昏迷直到脑死亡被拔掉呼吸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一段记忆,也许是我爸托梦给我了,所以我很努力地照顾好她,我真的很努力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晏,别想了。”
易乘风恨不能将他塞进胸口用自己的血肉暖着,人家都说母爱是一个人全部情感的源泉,他的小晏却从小守着一口枯井,还拼命想从井里舀出水来接济别人。
“我知道你特别希望有爱你的爸爸妈妈,有一个家,没关系啊,没关系,风哥给你一个家,我爸我妈都会特别疼你……我不骗你,你看,我妈刚还给我发语音说东西吃剩了别给你吃,你肠胃弱,让我自己看着打扫打扫就行了……你听——”
易乘风打开微信,切到扬声器模式,点击播放。
苏姨的家常风味碎碎念中气十足:
“大风,带回去那吃的这都过了一天了,麻圆儿和藕盒不禁放,冷藏估计也不行,吃之前热透……你看看别让小晏吃了啊,没变味儿的话你自己打扫打扫就行了,他身体弱别再吃坏了遭罪……行了没别的事儿……挂了……”
晏羽拱在他怀里,身体忽地颤抖,压抑地抽泣着,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一瞬间就崩溃了,哭到不能自已。
易乘风只管抱着他,轻轻抚他的背,“小晏,别忍着,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完咱们就好了,没事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晏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么多年都在承受什么、失去什么和追逐什么。
他的确委屈太久了,也一个人硬撑太久了,易乘风是他最最珍视的爱人,庄美婵是他一直想努力争取的亲人,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彻底割裂开来对他来说都是拆骨剜肉的伤痛,他可能比庄美婵更加难受。
晏羽哭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把自己也哭累了,靠在他怀里偶尔抽噎一下,“怎么办?那辆轮椅是从德国定制的,重新定一台运过来起码要等上一周多……”
“所以你刚才是在心疼你的轮椅吗?”易乘风逗趣他,“是你老板扣下的,那我们就等到新的运到了再去上班,这该算工伤。”
易乘风边说话边飞快地在微信里拉了一个群,群昵称取为“喂啊发咪哩”,里面添加了易爸、苏姨、苏一乐,苏一乐又拉了未婚妻‘毛豆芽儿’进来,小丫头热热乎乎地跟大家卖萌打招呼。
苏姨闪出一个j-i毛掸子的头像:什么日子你们一个个都这么闲,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真没事儿干给我调到CCTV1瞅一眼,就演纪委书记那个,我说是陈宝国,你爸非说唐国强,我俩吵吵半拉点儿了,大伙儿来投个票……
群里瞬间安静,什么宝?什么国?什么强?
“还想去哪儿玩吗?看电影呢?”
原本两个人计划吃过晚饭再到别处转转,晏羽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实在太不方便,摇摇头,“我想回家。”
车子在B1地库泊好,时间也不过刚九点。
“这会儿电梯里可能遇到人,”晏羽往后缩了缩,显然是不好意思让他抱着出去,实在太尴尬了,“不然我们再路上转转吧。”
“你出来一天了不累么,过来我背你,不会遇到人,保证——”
易乘风背着他,没去按电梯,而是拉开了步梯间的防火门。
“喂——”晏羽急了,扳他肩膀,“我家27层,你确定要走上去?”
易乘风已经几步上到了一楼,“有什么不行?让你见识一下老公过人的体力,不先释放释放怕你晚上还会哭。”
他爬楼觉得热,俩人配合着把他羽绒服脱了,晏羽一手挽着衣服,一手勾住他肩膀。
空旷的步梯间里只余轻轻回响的脚步和两人低低的交谈,这里说点儿s_ao话保管没人偷听,易乘风再接再厉,“……昨晚表现就很好啊,让叫什么就叫什么,你再叫我一遍我都能穿透天棚直接把你背到天台上去……然后我们就幕天席地、披星戴月地这样那样……来吧别不好意思,就从哥哥开始……”
感应灯一层一层地点亮又熄灭,照亮的始终只有他们周围一片小小的空间,清寂却温暖。
晏羽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脸颊红得发烫,尽管知道没人偷听也还是压着声音,“你确定我叫了,不会被你现在就按在地上吗……累不累,要不要先放下我休息一会儿?”
后面这句本来是真心实意的一句心疼话,毕竟易乘风已经背着他一百来斤爬上了十层,速度还不慢,但跟前面那句连在一起理解,难免有点儿怪怪的。
果然,易乘风嗤嗤的笑透着胸腔传来,浑厚得不怀好意,“宝贝,你真是越来越主动了……不过地面太硬,我又舍不得你买给我的新衣服……来吧,加快速度,我们还是回家……别急,十六层了……”
晏羽又配合他脱掉了西装上衣提在手里。
“我不急,你慢点……你都开始喘了……”
“那不是爬楼累的,别假装你不知道什么原因!”
“小学霸,你大学宿舍的同学都不看小黄片儿吗?风哥给你科普下……这种运动能刺激产生肾上腺素和雄激素,肾上腺素就是强心剂知道吧,雄激素……咳咳……不带总掐脖子的……”
“学渣小哥哥,你这么渊博应该听说过窒息也能……嗯?据说……生死徘徊的时候登上高峰的感觉就像服食海洛/因一样会让人上瘾……你想试试?”
易乘风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将领带彻底拉松,又解开了两粒纽扣。
“这么危险还是不要玩儿了,珍爱生命、远离毒/品……你都从哪儿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易乘风转过二十层,弓身将晏羽往上托了托,“不许胡乱听些有的没的,你的心理年龄才十六好么?”
“那你还科普吗?”晏羽也觉得浑身燥热,将羽绒服脱下来一块儿抱着。
“算了,我比较擅长现场教学……”
终于爬到二十七层,路上的确连个鬼都没遇到,晏羽觉得螺旋上升让他有点头晕。
易乘风抬起膝盖顶开防火门,被忽然蹿起的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险些把身后的老婆掉到地上。他后退一步,防火门咣当一声重新关上。
“有人,快放我下来。”晏羽低声在易乘风耳边说,他俩这样子出去实在没法见人,吓到热心邻居就不好了。
易乘风小心将他放下,晏羽一条胳膊还抱着衣服,单凭右手扶他肩膀,一个不稳,身体歪向门板,侧身咣当撞在防火门上。
易乘风连忙回身拉住他,被他带了个趔趄,抬手撑在防火门的玻璃窗上,随即将人拉进怀里扶好。
他一手揽着晏羽,另一手推开防火门。
陈行满脸惊诧地看向二人,瞳孔巨震,双唇颤抖,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晏总。
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太着急了,就差这么两步就进家门了……还是什么,特殊爱好?情景PLAY?
刚刚俩人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大概是谁要逃出来,另一个谁又把他给生生扯了回去……接着咕咚按在了门板上,那五个手指印儿现在还在……
眼前的易先生呼吸沉重,一看就是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领带斜斜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松开,下摆大半从西裤里扯了出来,揉出好些不可言描的褶皱……
晏总虽然穿戴整齐,但紧紧依偎在他身侧,从耳垂一直红到脖子……
陈行根本不敢往上对视他的目光,为什么要被自己碰到?为什么每次都被自己碰到!
晏总的身体状况,还能玩儿这么刺激吗?太拼了吧!
“魏,魏总……让我立即给您送过来……”陈行指了下身后的轮椅,“我,我先走了——”
他莫名其妙在溜光水滑的地面上绊了一下,好悬没摔出个五体投地,哐哐哐按来电梯头也不回地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