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思叹口气:“表兄。”
正义来得太晚。那些苦苦挣扎的年华,那些本该闪闪发光的人生,都被错过,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思,没有关系,”佟曙风微笑道,“我本该早些时候说出来的。那样也不会有人再受到伤害。”他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连站着都费力。常往站出来,一句话都没说,带着佟曙风转身而去。
“叔叔,我也无法包庇你,今日大家都在此,还望你能给一个交代,”慕云思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辩驳的语气,“再者,回了九琴,父亲也会追究。”
慕隽鸿面如死灰,对慕云思的话置若罔闻,眼神凶狠地盯着何少兴。
“这是默认吗?先害万山峰的佟公子,又害我百川弟子,实在……”曹紫都话未说完,何少兴随手抽出地上韦明安尸体上的剑,朝慕隽鸿刺过来。他笑着,恶毒又艳丽。
慕隽鸿被人制住,躲闪不了,剑刃直直没进胸膛,鲜血喷涌,离心口还偏差几分。何少兴抽出长剑要再刺,周围人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拦住,把慕隽鸿扯到一旁。
“少兴,别冲动,”慕云思喝声,拉住何少兴将他甩到一旁。
“我没有冲动啊,公子,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不过这样死还有点便宜他,”何少兴舔舔嘴唇,偏头看着剑刃上的血。
韦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个都跑不了,害死我儿的,我要你们偿命。”
“长老……”曹紫都皱眉。
韦涧已经朝着何少兴大步走去,眼见着不一掌劈死他不罢休。慕云思将何少兴拉开,韦涧便换个方向朝何少兴而去。何少兴哪里肯等死,不甘示弱地也朝着韦涧打去。周围人又上前,顿时一团混乱。
“你们都闪开,要么就别想要他的小命了。”何少兴身手敏捷,不知怎么地准确地把曹紫都当成了筹码。曹紫都不善打斗,竟是挣脱不开,徒劳地看脖子上的剑刃发光发亮。
曹紫都被擒,百川众人立刻不敢轻举妄动。九琴的弟子迟疑地相互看,万山峰的众人本来也没有人动。
“你逃得了今日,还能逃多久?”韦涧厉声。
何少兴也不惧怕,笑道:“我替你们揪出来这个败类,你们反倒恩将仇报。我做错了什么?你那短命鬼儿子,也不是我杀的,老头子眼睛不好使?”
“还狡辩!”韦涧这一晚几乎把能骂的话都说了个精光,这时候只能反复。
“你们慢慢玩,我不奉陪了,我来日如何,也不劳你cao心,”何少兴又对着满身血迹的慕隽鸿笑,“隽鸿哥哥,你死的比我早,真是可惜。下辈子投个畜生道吧,那才适合你。”
何少兴说罢,挟着曹紫都飞身而去,竟是跑了。
乱糟糟的一夜,天亮后众人再无心思比试,这一年的比试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慕隽鸿被何少兴捅得不轻,加上那时候被忽视,导致失血过多差点没命,好在众人及时反应过来,没叫他这么窝囊地死了。之后还是被带回了九琴,慕远风震怒,虽没明说要打死慕隽鸿,但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谁也没置身事外,三个门派多多少少受了连累。回到万山峰后,佟曙风便向顾寒辞行。他一走,连常往也要走了。
佟曙风简单收拾,最后发现没有什么必须要带的。万山峰给了他一段时间的平静,但现在他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顾寒没有强留他,只是说往后希望他还能回来看看。佟曙风自是笑着答应,可这样的话也往往作不得真。
常往却是最激动的人,他拦住佟曙风:“你一定要走?留在这里不行吗,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我……”
“有缘会再见的,”佟曙风只是微笑。
“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不管过去的事情……”常往急切地道。有那么多的时间他没有说出口,现在说出口,好像晚了。他不是没有给过对方暗示,可佟曙风对他和待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佟曙风眼中黯然,他片刻后轻轻摇头:“请不要再说了。我很清楚自己……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佟曙风走了。不过三日,常往也来告辞。他待不下去,要去不知何处追寻佟曙风。佟曙风不会再回九琴,也没告诉他要去哪里,天大地大,常往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他。
“师叔为何也要走?”祁越惊讶道。
常往没有立即说话,然而下一个举动却是抬手打了祁越一耳光。
祁越毫无防备,他被打得发懵,那一巴掌的力气叫他踉跄一步,拽了顾寒的衣裳才站稳。
“师叔!”顾寒脸色沉下来,把祁越拉到身后。
“干什么要打小师弟?”桑落落被那响声吓到,赶忙去拉开常往。
“如果不是他偏偏要自作聪明,去揭穿何少兴,师弟他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回忆那么难堪的事,他又怎么会离开?”常往没有再动手,恨恨地看着祁越。
祁越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脸颊上火辣辣的,已经现了红肿。祁越不想道歉,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又明白佟曙风的处境确实如常往说的那样。
“师叔,这不能怪阿越,”唐昭也上前劝说。
祁越挣开顾寒的手,一句话也没说转头走了。
“师叔为佟师叔做了什么?因为无能为力而迁怒阿越,能让师叔心里好受点吗?”顾寒字字清楚。他本来该劝说常往的,可见不得祁越挨打。
顾寒的话让常往脸色变得很难看。吕英拍了拍常往的肩膀,试图缓和气氛:“曙风的事大家都很难过,做什么要打小徒弟,打破相了往后没姑娘要他了,哈哈哈。”
没有人接话。常往转身出门。
顾寒依然沉着脸。
祁越在房顶上躺了半天。夜深露重,亏得修道,身体也不觉得冷。他仰头看着那些颗颗散落的星星,想换个姿势。不想翻身衣袖压到了脸,痛得嘶声,立时坐了起来。
脸颊揉也不能揉,小心地碰一碰便觉得烫热。祁越很郁闷。他听到窸窣的声响,偏头一看,是顾寒来了。
“师兄,”祁越打一声招呼。
“还疼吗?”顾寒在祁越身边坐下来,伸手别过祁越的脸。
“不疼。”祁越假话真说的本事炉火纯青。话音刚落便倒吸了口气,痛得他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寒。
顾寒拿了沾s-hi冷水的毛巾,轻轻地敷在祁越脸上。他掌心的温度又透过s-hi凉的毛巾渗到皮肤里,温温和和的。顾寒专心地捧着祁越的脸,叫祁越有些不好意思。
“发烧了?”顾寒只感觉到手底下的皮肤温度直往上窜,伸手贴了贴祁越的额头。
“我自己来吧,”祁越支吾道。
顾寒恍若未闻,岿然不动地给祁越敷脸。
上罢药,祁越用眼睛使劲往下瞥自己的脸颊:“万一真的破相了,没人要了。”
“不会,我要,”顾寒接了祁越这句浑话。
祁越心里突然就乐了。他明显地蹬鼻子上脸,又慢吞吞地道:“破相也要?”
顾寒点头:“嗯。”
祁越胆子大了不少,他整个人靠在顾寒身上,懒洋洋地舒展开了胳膊。安静一会儿,祁越忽然又道:“我真的做错了吗?在百川的时候。”
不等顾寒说话,祁越坐直道:“即便是坏人,就应该被理所当然地诬陷栽赃吗?要是这样的话,那些手段跟恶人有什么区别呢?”
桑落落惦记她那倒霉师弟,从饭堂拿个煮j-i蛋回来,要去找祁越。进院门便看见顾寒抱着祁越往屋子里走去。祁越脸埋在顾寒怀里,一手还抓着顾寒的衣襟,看起来睡得很舒服。
桑落落第一反应是躲,她把自己藏在一根柱子后,探头探脑地看顾寒进了屋子,屋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祁越脸不疼了?桑落落自己琢磨。既然如此……她看着手里那个热乎乎的煮j-i蛋,三两下剥开壳,勉强送进自己肚子里超度了它。
常往后来没离开万山峰,只去了半山腰的那间小木屋中。他日日照料那些紫色繁盛的花朵,几乎不露面了。
七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