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把命换给祁越。因为中皇剑还没毁掉。
不敢让祁越跟自己呆在一起,所以祁越落得这样。两天里,祁越有没有希望谁去救他,有没有疼到受不了?最后若无其事地忍着伤回来,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那句没说完的话……
顾寒稍稍想一个苗头,梗痛就从心脏蔓延到喉咙,让他揪住自己的衣领喘不过气来。他眼瞳中的血色浓稠得彻底,中皇剑蠢蠢欲动,铮然地挣开封印又飞了出来。
顾寒再次抓住了剑柄,细长的剑映在血红的双目里,如出一辙。顾寒凝视着中皇剑,听着那些循循善诱的声音。
如果想要的,都能够实现,该多好。
禁地中的石柱摇动起来,有细小的碎石从顶上坠落。顾寒仍然专注地看着那手里的剑,左手松开自己的衣领。
那颗温凉的坠子轻轻地敲在心口上。
“这是护身符,不要扔掉,很有用的……”
顾寒其实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浑然不觉地握着那柄凶剑出了禁地的门。
“师兄!”
刚出门,桑落落扑上来跪在他面前,眼泪把头发黏了一脸,“师兄……是我把小师弟扔下的,你杀了我吧,师兄,你醒过来……我害怕……”
扔下他的明明是我啊,顾寒想。他拉着桑落落的胳膊扶她起来。
桑落落惊吓更甚,抖得像数一只数九天的鹌鹑。唐昭咬了咬牙,冷汗出了一手心:“师兄,你的白虹呢,这把剑……是不是拿错了?”
顾寒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眼神收拢了,良久才道:“这不是白虹,我知道。我想感知下,是否有无封印对它都已经没有影响了。”
原来他还清醒着。唐昭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已经没法立刻去想顾寒说的话。桑落落抱着顾寒大哭起来,泣不成声,反反复复是几句含糊不清的对不起。
顾寒用手背抹了桑落落脸上的黏糊糊的泪水:“别哭。”
“我一定会杀了何少兴,给小师弟报仇,”桑落落用袖子把脸抹得一塌糊涂,头一次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她两个师兄自然都没听到。
茶馆酒肆向来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这时正不知在嚼着哪家的j-i零狗碎,和着酒吞下去,再从一张张嘴里发酵出别的传闻。
一个白衣女子独身坐在一张桌子旁,半幅面纱遮了脸。她低着头,专注地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后,显然是没听到她想要的消息,把酒杯一推起身就打算离开。
“哎,姑娘,酒钱还没结呢……”小二把抹布甩在肩膀上,保持着几分对神秘人物的好奇与退避,以及对于酒钱的热情。
那女子恍然,伸手在衣袖里摸了摸,又在青色的腰带里摸了把,焦急地抬起了一双灵动的眸子。
“……这位……”店小二见多识广,还没说完被人打断了。“这位姑娘的酒钱,我来付吧。”店小二不在乎酒钱到底是谁给的,给了就成,他爽快地朝着那个青衣的青年“哎”了一声。
“慕……”白衣女子惊讶道。
“桑姑娘,我以为你这副打扮,不愿意被认出来,”慕云思颔首,“可是有什么急事?”
“谢谢你上次送小师弟回来,感激不尽,”桑落落恨不得给慕云思鞠躬,她说着,声音就低下来,“我在找何少兴,如果慕公子有消息的话,麻烦告诉我一声,我什么都报答你……”
“桑姑娘言重了,”慕云思避了避门口来往的行人,“是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我……没什么,”桑落落及时打住嘴边的话,差点要咬住舌头。
慕云思刚要问:“他……”
桑落落看着他身后,眼睛睁大,又背过身朝里。慕云思望过去,见是百川的一男一女,他依稀有些印象,虽不明所以,还是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了挡桑落落。
“师妹,你喜欢这个啊?”柳千怀手里拿着个泥猴子,不断地逗着他身旁的辛梦琪。
“不喜欢,你讨厌,快还给我……”辛梦琪打闹着,佯装嗔怒地甩手不理柳千怀了。
“哎……师妹,”柳千怀追赶辛梦琪,看见在路边的慕云思,匆忙地与他点了个头,就急着追上去了。
桑落落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声音冷静了很多:“……我在外头好几个时辰,先回山上了。如果慕公子有什么需要效劳的,我一定万死不辞。”
桑落落低头匆匆忙忙走了。
慕云思迈下台阶,倏然顿住身形,问身边一个九琴的弟子:“你们那日见得少兴时他在做什么?”
“好像,没做什么就逃跑了……”那弟子想了想道。
桑落落回去后唐昭就叮嘱她注意身体,别乱往山下跑,“阿越的事……你别独自去找何少兴,若再出什么事……”唐昭叹气。
“我知道,”桑落落打断唐昭,从背后摸出了一个彩色的风车,有意含糊不清道,“我下山还能有什么事……”
唐昭意会,只当桑落落是去跟柳千怀见面了,不做他想。
“看看这是什么?你小时候最喜欢了,明明眼睛一直盯着又嘴硬,让你叫我一声师姐都不肯,”桑落落举着一支风车在祁越脸前晃,“你醒过来,我就把它给你。把山下的风车都买给你,白给你。”
祁越无动于衷地躺在那里,脸像某种冰冷坚硬的石刻,只不过栩栩如生。一个月了,桑落落有时候会觉得祁越脸上落了灰尘,但她不敢去碰祁越的脸,也不敢帮他把那些灰尘擦掉。她害怕触摸到那种冷冰冰的温度,害怕自己知道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呼吸。
“你看我一眼,小师弟,”桑落落又把条件无底线地降低,“就一眼,然后你接着睡,好不好……”
她蹲在床前,蹲得腿麻,把头埋在膝盖上良久,然后把风车c-h-a在了床头,“我走了,你偷偷把它拿走,我就装不知道……”
桑落落前脚刚走,后脚孟诗禅就与唐昭进了屋子,她殚精竭虑地忙活了一个月,竟也不见憔悴之色。孟诗禅把屋门关上,靠在门上,轻声道:“终于找着一个顾寒不在这屋子的时候,我真怕他知道了会心魔失控打死我……”
“……不会的。孟姑娘,你可是想到法子了?”唐昭急切道。
孟诗禅点头,她寥寥几句与唐昭说罢,又蹙眉道:“所以我想请你帮忙,除了我说的那件,还要帮忙把顾寒打晕。”
唐昭眉头锁起来:“打晕师兄好像不太容易……”
“他知道了一定会阻止,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必须要试。我想救的命,还没有救不回来的,”孟诗禅拿出手中一个药瓶,神色认真,“要么,你下药迷晕他?”
唐昭犹豫地接过那瓶子,仍是踌躇:“……比较危险,要么……”
门适时而开,唐昭光明磊落惯了,差点把那药瓶摔在地上。孟诗禅温温柔柔地拿了唐昭手里的药瓶,轻轻挽着衣袖把药瓶随意搁在一边,接着喊住了对周遭视而不见往床榻边去的顾寒:“我可以救他了,只是,你愿意接受他变成一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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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诗禅走到床边:“他还留着一丝执念。否则我再如何想救他,也无用。”
顾寒握着祁越的手腕,低声道:“我知道。他一直都这样,很逞强。”
“我说的只是权宜之计。他的魂魄靠那一丝执念维系着,脆弱得跟暴风雨里的火苗没什么两样,因此接经脉之时,只能把他的魂魄移出体外,九命猫有灵x_ing,且不会轻易让魂魄受损。待我接好经脉,再引他魂归,”孟诗禅道。
“抽魂很疼,”顾寒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