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立即躲开,却又不跳下床,蹲在顾寒胸口的被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孟诗禅。
孟诗禅一愣,误解了它的意思,以为它是在担心,便道:“暂时没什么事,但你若不听话一直气他,他心魔悬于一线,真的入魔我便束手无策了。”
小猫睁圆了眼睛,又不服气:“喵!”
孟诗禅拍了拍它的脑袋:“乖乖呆着,再乱跑把你关起来。”
“喵!”小猫生气地炸了毛,尾巴直直地竖起来,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孟诗禅自然不会跟一只小猫多计较,但想到还躺在一边等着她救的正主,不免有些头疼。看见孟诗禅走了,小猫才放下尾巴。它对着顾寒弱弱地叫了一声,慢慢地趴下,不自觉地睡着了。
顾寒睁开眼时,只当自己还没找到小猫,猛然坐起身。本来趴在他胸前的小猫落在被子上,打了个滚,晃了晃脑袋醒了。
顾寒顿住,伸过手去拢小猫,小猫异常乖地自己走过来,拱了拱顾寒的手心。顾寒摸着它脖子上的毛,想起它拼命挣扎要跑的样子,眼神又黯淡下来。
“喵?……”小猫看见了顾寒手背和胳膊上几道血印子,愣了一会儿,又仰起脑袋,声音从喉咙里哼出来,“……喵……”
“不疼,”顾寒顺着它的绒毛。
小猫蜷着尾巴,怯怯地去舔那几道印子。痒痒麻麻的感觉从胳膊上传过来,又难受又舒服,顾寒伸手把小猫抱在怀里,又哄它:“后山很危险,以后不许去了。”
“喵,”小猫这时候无所不应,缩在顾寒怀里恨不能再把自己缩小点,变成一个球。
“不然会打你的,真的打,”顾寒作势拍了拍小猫的背。
小猫眯着眼睛咕噜了几声,拿小脑袋使劲蹭顾寒的衣襟。顾寒抱着它的身子又拉远,他总觉得小猫好像变了,难道是淋雨淋得生病了?
一人一猫对视了好一会儿。“喵呜……”小猫扭开脑袋,拿爪子捂住了脸。
初霁院后的银杏树繁茂依旧,碧云天,黄叶地,难得晴天。桑落落不停地逗着窝在顾寒怀里的小猫,千方百计地想把它惹毛。但小猫眯着眼睛,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怎么突然不爱搭理人啊,喵喵喵?”桑落落拿着装了蛋黄糊的杯子递到小猫嘴边,“快来吃。”
小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把脑袋拱进了顾寒臂弯,不屑于吃嗟来之食。
桑落落愈发好奇,伸手把小猫强行抱过来,揪着它的耳朵,不让它睡觉:“喵喵喵?我喂过你很多吃的,你没良心,晚上不准吃东西了。”
“喵!”小猫立刻抗议,蹬着爪子要离开桑落落。
“师妹,你还跟小孩子一样,”唐昭笑道,自己却也拿着那支风车去逗小猫。
居然要被一个小玩意逗,小猫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撇过脑袋使劲朝着顾寒伸爪子。
顾寒本来怕小猫不喜欢闷着,就带它出来,谁知出来后小猫只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看一眼。顾寒把它放到地上,它盯着一片叶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尖叫了一声,抱着顾寒的衣裳下摆要往上蹿。
顾寒一手抱着小猫,摸了摸它的脑袋,蹲身翻开那片叶子,一只黑乎乎的虫子正惊慌失措地钻到了叶子底下。
熟悉的场景涌上脑海,顾寒举着小猫,试探地唤:“阿越?”
“喵!”小猫高兴地往他怀里扑。
从宁惜骨走后,几个人好久没有这么平静过,暂时地把禁地和那块石头的事忘在了脑后。只有小猫很不高兴,它只想在顾寒怀里睡觉,桑落落和唐昭却硬要打扰它,便怒气勃发地时不时抗议一声。
不远处的树后,有一只狐狸摇了摇尾巴,它后面有一只很小的狐狸在扑腾树叶,还有一只狐狸在跟着瞅,虽则没听见什么声音,那几只狐狸确实在说话。
“白容,你小师姐好像抱着一只小猫唉,”跟着瞅的狐狸瞅了一会儿,下了结论,“她很喜欢那只小猫。”
“不许说,小猫那么丑,小师姐怎么会喜欢那只丑猫?那只丑猫肯定是赖着不想走,跟小师姐撒娇,小师姐才会抱着它的。小师姐善良美丽,一定不忍心拒绝,所以才会让那只丑猫如愿以偿。”白容自顾自地说。它刚说完,便看见那只丑猫张牙舞爪地要从他美丽善良的小师姐怀里挣脱出去。
“……”白容严肃地盯了一会儿,对身边那只顾着玩树叶的小狐狸道,“我比那只丑猫好看。”
小狐狸扒着树叶,白容不满意地挤了挤它,“花花,快说。”
“不要欺负小繁花,”狐狸走出来望了望桑落落,“咦,你小师姐肚子胖胖的……你要有小小师姐了白容!”
白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终于决定去抢一抢那只丑猫的地位,它刚要跑过去,忽然又来了一个人,打扰了它的大计。
“经脉接好了,”孟诗禅笑道,“刚好四十九日。”
小猫看见自己本尊,结结实实愣了一会儿,它跳下去,蹲在祁越的脸边瞅了好一会儿,歪着脑袋看自己的样子,又抬起脑袋冲顾寒:“喵……”
顾寒握着祁越依然冰凉的手,眼中只有还没醒过来的那个人。小猫走过去蹭顾寒的手。
“回来吧,阿越,”顾寒把脸贴在小猫脑袋上。只有这一刻如此真实,过往的悲伤都可以不算数了。
七十五、
孟诗禅没立即要把祁越的魂魄引出来,她把小猫抱给桑落落,又转身对顾寒笑道:“在此之前,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你应该不会想让他听到。”
“那我们先出去,”桑落落要离开,小猫却不依了,直着脖子叫,冲着孟诗禅竖起绒毛来。顾寒摸着小猫的脑袋,小猫又把爪子收起来了。
“晚上不给你吃饭,”桑落落恐吓道。小猫见顾寒竟没有帮它撑腰的意思,耷拉着脑袋任桑落落抱走了。
孟诗禅见屋门关上,笑意慢慢消失,她蹙着眉道:“你的心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不让它消弭,迟早不可收拾。我可以帮你……”
顾寒抬头。
“我不清楚是何原因,但若你愿意,我可以从你的梦中找出解决的办法。”孟诗禅道,“心魔由心结而起,若让你陷入魔障的事烟消云散,心魔自然也不复存在。”
“没用的,”顾寒神色不动,他看着祁越的眉目,声音低得有了耳语缱绻的意味,“没有那么容易。”
“在你心里,他是什么?”孟诗禅迈过一步,挡住了顾寒的视线,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是因为你师弟。”
顾寒没说话,眉宇间却渐渐生出一股冷漠的戾气。孟诗禅一惊,心中暗惊顾寒的心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放缓声音道:“马上他就会醒过来,我承诺过的,一定说到做到,你师弟从头到脚跟以前一模一样,连以前的修为我也能让他留着。”
“不,”顾寒绕过她,走到床榻边坐下。祁越的手腕上没了那些可怕的血孔,光洁如初。他一字一句道,“不用留着了。”
孟诗禅不解,又道:“你该问问他愿不愿意。你师弟看起来不像是甘于平庸的人。”
“阿越很要强,”顾寒想起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那个孩子,神情柔和下来,“他总想把事情都做了,什么时候都站在最前面。他不会愿意的,但是我不想让他再有冒险出头的理由。” 修为高一些并没帮祁越什么忙,反而一直在害他。
“如果修为很低,”孟诗禅明白过来,神色实在不好看,“自然不能帮你做什么了。我以为你眼中只容得进出众之人,你不在乎他甚至会变成你的累赘吗?”
“不会是累赘。况且……”顾寒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若有万一,只要祁越没有事就好。
“至少让他选择。我可以配一种药,等他醒来,若你觉得有必要,就给他喝。但你的心魔总要压制一下,否则这个态势,我恐怕你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最多一个月,便会彻底入魔,”孟诗禅不客气地道。
“先答应,我再救他,”孟诗禅见顾寒没说话,抛了条件。她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但表面仍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