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手上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刺激着陆离的神经,让陆离作呕,忍着翻腾上涌的胃,陆离无意争辩,更不懂黑衣人说的什么配与不配,只是咬牙不语,沉默着。
但是黑衣人看着陆离默默反抗的态度,手上力气更重,嘴上恶毒话语再出:“这等卑贱无力的下等妖物残躯,这样柔弱无力的模样,是不是你早已习惯这样谄媚对人,你真是不配!”
“什么配不配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身体是我的,由我支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哈哈哈哈,你这样说话的态度我倒是看到曾经的你了,果然,即使身体变了,灵魂却不会变吗?你果然还是那个人!”癫狂的笑声在洞内回响,碎石点点落下,洞内开始震荡。
陆离眼睛看着山洞口,身体一点一点向外倾斜,却被突然抓住领口摔到石壁上。
“别想离开这里!”
低哑吼声在耳边响起,陆离看着眼前与自己眼神相对的黑衣人,忍住体内翻腾血气,问道:“你到底是谁?又想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黑衣人手捏紧了陆离的衣领,狠狠说道:“你果然将一切都忘了,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折磨了我几百年你知道吗?”
“我……我不认识你……”陆离垂下头,残喘道,“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哈!不认识,你折磨了我数百年你跟我说不认识!”一股莫名悲怆笑声弥漫,接着低低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叫北洛,这名字还是你取的,你忘了吗?”
“我……”沉默表明了记忆的缺失,陆离一瞬间恍惚觉得这人大概是认错了人,自己可能是为别人背负了责任。
北洛将手放开,任由陆离从墙壁上滑落,转身走出了血色山洞,走到洞口又顿住:“你不要想离开这里,这里也不是你能离开的地方。”
决绝身影后衣袂翻飞,陆离一时间看着北洛的背影竟出了神,仿佛也曾见过一个人这样离开,头也没回,身后细雪飘飞,一人痴立雪中直至身影被雪彻底掩盖。
血海尸山中,天玑仍昏迷不行,意识模糊,唯有紧皱的眉头昭显着他正陷入天人交战中,是伤害还是保护,是挽留还是推开。
一张灵网笼罩着两人不受魑魅魍魉的侵袭,灵且眼神复杂地看着天玑似是不知该用何种心情面对,曾经生死相护,如今再见面已是恍如隔世。
倏忽间,一道邪气偷偷自天玑身体内一处,悄悄侵入灵且神识,连接着灵且的意识与天玑的梦境。
再睁眼已是漫天血色,手上一柄出鞘利刃,渴饮着血,吞噬着命,下一瞬,剑穿心而过,魂自体内分离。
急遽放大的瞳孔,一股裂魂的痛,灵且被方才惨象惊醒,方才杀人的人分明就是少年时的天玑,而被杀的却是自己。
第37章 裂魂(二)
复杂的情况,不明的身份,残落的血,曾甘愿让魂续命的恩情,再见时尸山血海的斑斑血迹,灵且只觉得现下的心情复杂。
“天玑,刚才是你幻境中所看见的吗?为什么你会看到这样的景象?”没有答案的问题回旋在灵且心间。
天色将明,陈上贤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外传来细微的动作声,陈上贤叹了口气,说道:“去将灵昧带进来吧,那时他年纪尚幼,对这一切记得不甚熟悉,对我有误解也是正常,这回便一起告知他当年实情吧。”
“师父,”短暂的犹豫,吴光还是点头应下了,“是。”
门外,灵昧倚在回廊柱子上,唇色发白,见到吴光出来,轻声说道:“当年的故事好听吗?”
吴光当做没有听见他话中讽刺意味,伸手去扶,却被推开。
“灵昧……”好心却被拒绝,吴光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唤着灵昧的名字。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倔强的声音,昂着头,但颤抖的双手还是可以看出疼痛过后带来的虚弱,与即将面对真相的恐惧。
吴光沉默了,只好走在灵昧身后护着他。
陈上贤见到灵昧进来,指了指蒲团:“坐吧,我会说给你听的。”
“呵,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真相,颠倒是非,泯灭黑白,全靠你的一张嘴罢了。”父母的惨状,记忆的苏醒让灵昧整个人变得偏激而执着,似乎不用言语进行讽刺就难消心头怨恨。
陈上贤眼睛闭了又睁开,神色再度柔和,没有与灵昧争执,只是慢慢开口道:“当年灵且救的那名乞儿,先与春宵楼持花令勾结,又与魔界尊主卑罗相谋,将你哥哥拘禁牢中,持花令亦非人类,计划这一切是为了得到灵且的灵元,魔界尊主是出于何因却是不知。
“魔尊绑架了灵且的好友陆离,灵且亲自去救,却踏入陷阱,持花令是用毒高手,她下的毒封住了灵且的灵元,再不能动用术法,陷阱里等待灵且的是心x_ing早已扭曲的那名乞儿。
“灵且下山逾期未归,灵湘灵思并未感到不妙,只当灵且贪玩,直到陆离逃出,冒死前来报信,灵湘与灵思方知发生了何事。”
“然后呢?”
“后来灵湘与灵思找到我,期求我可以相助,可是我……却拒绝了。”
没想到的答案掩盖的原来是这样的真相,灵昧与吴光震惊地看向陈上贤。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心中疑问。
一声长叹,陈上贤缓缓道出当年拒绝原因:“因为我一时私心,想保下那名乞儿,我推算出那名乞儿就是恭帝转世投胎,结果却造成了灵家一家的悲剧,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灵湘灵思已经身亡,持花令夺去了灵湘灵思的灵元,二人俱身亡当场,灵且虽被恭帝的转世护下,但当年恭帝用以养护灵且心魂的一魂却被生生抽离,导致灵且虽然活下来魂魄却仍需久养。”
“所以我记忆中的尸体是你带回来的?”
“是的。”
“那我哥哥的命也是你救的?”灵昧疑问不解,记忆中没有的片段听起来是如此陌生。
陈上贤点了点头,拉长了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道:“是的,你哥哥的命也是我救的,但是魂魄受创,记忆有损,灵且再次遗忘了过往所有,甚至忘记了灵湘灵思是因救他而死。”
“那你想保护的恭帝的转世呢,就是害我哥哥的那名小乞丐呢?”
“与持花令同归于尽了,”陈上贤叹道,“虽然我想救他,却还是避不过命运的安排,他命尽于此,但当年抽出的一魂却也回归了。”
灵昧回想着年幼时的天伦之乐,及家破人亡时的无尽悲剧,再到现在灵且生死未卜的情况,几滴泪水打s-hi了手心,不由哽咽道:“道长,谢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可是,我哥哥他好像又有了生命危险,你能再救一次他吗?”
乞求声让陈上贤无法拒绝,连带着当年的愧疚,陈上贤点头答应:“好,我只能推算出你哥哥的下落,至于能不能救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只要您愿意救我哥哥就好。”灵昧带着哭腔感谢道。
尸山血海中,灵且从天玑可怕的幻境中抽身,正失神,天玑的眼睛蓦然睁开,眼中血丝充盈,凝成道道杀意,卷杀着身边人。
一时大意,一道杀气当面袭来,灵且只好撤下灵网,避开杀气,然而外面虎视眈眈的魑魅魍魉早等着灵网撤下这一时刻,冲了上来,在灵且身上,脸上,留下斑斑伤痕。
“天玑,你醒醒!”灵且叫道,然而杀机四现的天玑并不理会灵且,只是外放着身上的阵阵杀意,眼看着灵且受伤更重,身上早已被血染红,一团金色光影划过,眼前已没有灵且身影。
灵且不在,杀戮却未停止,溢出的邪气蒙蔽了天玑的眼耳鼻,五感尽失,杀意更强,尸山血海中魑魅魍魉惨叫声不绝,鬼狱之称尽显。
金色光影带着灵且离开尸山血海,所到却是地藏菩萨道场,灵且抬眼一看,莲台之上正是久未见到的地藏菩萨。
“菩萨。”灵且忙俯身跪下,谢道,“多谢菩萨救命之恩。”
“这是我答应过的,不能食言。”
灵且继续求道:“灵且还有一事相求,还望菩萨可以相助。”
地藏菩萨抬手制止道:“不必多言了,你所求之事我无力相助,如今你也获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菩萨……”
“不必多言,你可以离开了。”地藏菩萨不复之前柔和态度,语气强硬。
两名童子听见地藏菩萨所言,进来相请道:“公子还请离开吧,菩萨既这样说了,此事便无转圜余地了。”
灵且呼吸一顿,稍倾只得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多谢二位了,还请两位童子带路,我这便离开。”
待灵且离开后,地藏菩萨身形也从莲台上消去,再看一眼时,人却还在,仿若方才的消失只是一时幻觉。
而忘川河面上一人正顺流而下,河边的彼岸花摇曳着正艳的身姿,蕴含着饱食鲜血的畅快。
陈上贤结起繁复手印,鲜血勾画出道家秘术灵符,推算着人的生机命点。
炉中紫烟袅袅,屋中两人忐忑的等着结果。
一股巨大力量反噬而来,冲撞陈上贤胸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染红了桌上符纸,一段寿元被蚀,陈上贤的道术顿时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