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青岩传信说情势不明,有危险,让青衣、石敲声都在岑家候着,莫仲贤也只得留在此地。宋顾追见到他们时已经是下午,先同青衣和石敲声把事情说了,商议妥当,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过了晚饭时间。莫仲贤正一个人坐在窗边发怔,缩着身子,睁着一双大眼,听到门声突然间肩膀微抖,像是黑夜的猫头鹰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看着。
“宋大哥。” 他说,声音里有些兴奋和欢喜,又强自忍住。
“嗯。” 宋顾追走到他身边捏捏他的腮,“又瘦了。”
莫仲贤本来瘦得像是骷髅,近来被宋顾追养胖了些,虽然还是单薄,看起来却清秀许多,气质文雅像个好人家的书生子弟。
“你这几天好么?” 莫仲贤抓着自己的袖子,扭成一团。
“嗯,一样。” 宋顾追关上窗,把他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小床上,“入夜了,睡觉吧。”
莫仲贤自从跟着他时便住一个房间,却是守礼着分床而眠,宋顾追把他当成弟弟相待,他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躺下来,只是朝着他看。宋顾追拉起他的手,微微笑着:“等你去了上清宫,我请老宫主帮你看看,那时你说不定就能撒开腿跑了。”
“嗯,上清宫想必是个好地方。” 莫仲贤的嘴角翘起。
“山清水秀,景色秀美,是少见的灵地。” 宋顾追轻摸他的双眼,笑道,“我只想你的眼睛将来能看到,老宫主的修为高深,说不定能——”
说到此,声音戛然而止,宋顾追的目光仍旧落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穿过了他的身体,涣散地望向远方。
指尖温温热热,似还在若有似无地轻抚他的眼皮。
莫仲贤咬着嘴唇,哆哆嗦嗦地握住他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又去了,说着话就堕入无底深渊。两人就这么僵硬地坐着,一直到过了四更,莫仲贤慢慢站了起来,在宋顾追的耳边轻声道:“宋大哥,带我去见岑墨行。”
宋顾追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像个木偶似的不说也不问,把莫仲贤打横抱起,面无表情地飞出窗口。
第130章 主线剧情
岑家的地牢,比起紫檀宫来真是差得远了。没有难闻的味道,没有滞留不通的气息,不恶心不反胃,反而还传来些Cao药香气。莫仲贤双目警醒地大睁,指甲深陷进他宽大的外衫里,越掐越紧。
岑家没有地牢,岑墨行被关的地方是个石头山洞,洞外稀稀落落长着到处可见的普通灵Cao。
“岑墨行在么?” 莫仲贤摇摇晃晃地从宋顾追的怀里挣脱,站不稳,扶着他的手跌坐在地上。
山洞里的人没有说话。
“找我什么事?” 许久,山洞里几丈远处传来锁链轻撞的声音,说话的是个男人,心不在焉,语带嘲讽,听起来有些淡淡的怨气和心灰意冷。
“我想问你要解药。” 莫仲贤双手痉挛地抓着大门上的黝黑栏杆,声音有些变了调,“让人变成傀儡的药,有没有解药?”
山洞里的人笑了笑,说道:“有啊。”
一阵寂静。
“真有?” 少年的气息不稳,像是想信又不敢信,竭力冷静,眼睛里却罩上一层泪花,“你没骗我?”
“你为了谁来的,宋顾追?” 山洞里锁链轻撞,男人在牢房里不能动,百无聊赖度的目光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少年的脸上,“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恩人。” 莫仲贤的手指越抓越痛,竭力镇定,“解药是什么?”
“我认得你。”
自然是认得。颜無派人把他打断了双腿,弄瞎了双眼关在地牢里,他没见过黑衣壇主,黑衣壇主却认得他。
没人比他更恨紫檀宫的人,可是有求于人,他现在却连半个字也不敢说。
“你想要解药,你拿什么来换?” 男人像是走不得行不动,声音远远的有些低,看着他身后面无表情立着的男人,“你学会了控制宋顾追。”
“不过是浅显的魂术而已,他又信我,现在他只听我的话。” 莫仲贤咬着牙,“你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想办法报答你。”
“怎么报答?”
“我让宋大哥放你出去。”
山洞里的男人嗤笑一声,淡然地说:“他吃了解药就没事了,那时候你控制不了他,怎么放我?你看不见走不动,也没法来放我。”
“你真要有解药,三宫主也会答应你。” 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不喜欢计青岩,厌恶道修,平时半个字都不想跟他们说话,可是为了宋顾追,他愿意弯下身子去求他。
“计青岩要是来这里,你就永远别想要解药。” 男人的声音闲散,看似轻描淡写,却能听出来深深的恨意,坚定不移,经年累月,叫人不寒而栗。莫仲贤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恨计青岩,怔了一下呆呆站住。
“你想要什么,怎么你才肯给解药?” 他又转过头来朝着山洞里,“你要什么我都找来给你,我想办法。”
“他就对你这么重要?” 男人的声音里似乎有了点兴趣,“你什么都肯做,杀人呢,也肯做?”
“肯做。” 莫仲贤的肩膀轻抖。他杀过人,也不在乎多少人死,只要宋顾追能活着,死谁都没关系。
“你倒是与那些道修不同。”
莫仲贤摇着头:“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有解药。”
男人安静了许久,不知为什么像是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压低了声音说:“既是如此,让你知道你也罢。解药不难做,只不过是几种常见的灵Cao,只不过要一味罕见的药。”
“什么药?” 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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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道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花落春要他修炼补画,他用不着提心吊胆,用不着四处逃亡,每天只跟花彩行钻研术法,比起以前当真是天上地下。
美中不足之处,花落春不许他见计青岩。他要关灵道专心。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他对计青岩说:“师父和我之间淡如水,见面时高兴,分开时也不会生离死别。”
计青岩听了,嘴角像是被绳子拉着下坠。
整天把情爱挂在嘴边的,反是看得淡些的那个,主动求欢讨好的是他,真要是哪天再分开,先把自己忘了的怕也是他。
“有什么难处么?” 他不动声色。
“不难,花落春派了四个弟子伺候我,我连倒水都不用自己动手。”
花落春每天晚上都要来查问,搅得他烦不胜烦,只不过现在说也没意思,忍气吞声罢了。
“花落春的事弄好了,我们回上清宫。” 计青岩摸他的头,“到时候谁也挡不住我们。”
“嗯。” 关灵道勉强笑着。
“你有心事?”
手指从头发摸到耳后,若有似无地搔着关灵道,s_ao得他心里面像是有对翅膀在扑打。
关灵道摇头。任关翎就像是他心头压着的一块石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想挪开,却又狠不下心来。
“你哥已经把你交给了我。” 计青岩低头,嘴角轻轻碰着他,要贴上来又不肯。
“嗯。” 关灵道被他弄得心里面痒痒的,低声笑着说,“这里没人,师父要不要我趴下来?”
计青岩咽了咽口水。这小子说话实在是直白。本来没想这么多,现在却不得想着青天白日里把他的衣服剥下来的光景,拉下裤子,搂着腰,慢慢往里面送。
“关灵道,你到底要我帮你看多久?” 墙那边远远地传来花彩行冷静的声音。
“行了,这就好了。” 关灵道有些没好气,又笑着看计青岩,声音如常,“我先进去了师父,花落春跟催命似的,我过段时日再出来找你。”
计青岩点头,转开脸。
忍不住在心里把他翻过身来。
“师父我去了,徒弟我红得发紫,连走开半步都要被人索命似的。” 关灵道抬步往里院走,回头又笑,“师父,你想没想起过以前我们在丹房里里炼丹的时候?”
计青岩的脸色什么也看不出:“偶尔。怎么了?”
“没什么。” 关灵道嘻嘻地笑,“有时候想,那时怎么没大着胆子引诱你呢,说不定能少受些罚。”
计青岩咬了咬牙。
刚压住不胡思乱想,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控制不住,暗沉沉的丹房,暖意融融的丹炉,少年把衣服脱了坐在他身上,红着脸把唇送上来——
这小子当真可恶。
“你那点本事算不了什么,我罚得更重。” 语气生硬,听得出有点生气。关灵道愣了一下刚要上前,计青岩接连后退几步,低头道:“你去吧。”
“嗯。” 关灵道不敢再多说了。计青岩最讨厌人前亲热,也不喜欢说这种上下不分的话,自己怕是又逾矩了。心中后悔不迭,笑了笑,赶紧快步跑了。
拐弯抹角地走过两个相连的院子,花彩行正站在角落里抬头尴尬望天,关灵道也随着他一起看:“花公子在看什么?”
在看一只不知羞耻的鸟。
“说完了?家主晚上要来,不可耽误。” 他不清楚两个男人究竟是怎么看对眼的,关灵道明明在他面前半点女人气也没有,怎么在计青岩身边如此黏糊?花落春也是他的师父,他在师父面前从不敢像关灵道这样,也不敢靠近三尺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