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顶的扎布兽投尽了岩块,陆续往城池慢步走来,停驻在鬼座群的后方,带头的鬼座骑士顿时挥起长旗,全体鬼座轰然奔出,瞬间掠满了整座原野,恩奎尔将鸢型大盾背到身后,捡起脚边的长矛,从容上马,铿锵疾呼:「璞星荣耀!」
所有的圣祈骑兵也齐声高喊:「和平永在!」
他们将矛头对准前方,坐阵以待,席沐则搭上阿吉的身后,双手框着锤柄,不停地松开又抓紧,抓紧又松开,伴随着胸前的起伏频率。
眼看鬼座即将扑来,席沐忽然开口:「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死了吗怎么还不s_h_è 箭!」
「不可能,来的路上我还有看见一大群猎龙人站在墙上。」恩奎尔并肩在旁。
席沐紧盯着前方,忘了回应。
忽然间,整群身披部落服装的勇士就像狂风那般横扫战场,他们徒步冲锋,神速飞快,狮身鬼座瞬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此时残余的魔象早已走远,从南北两侧逐渐消失。
部落勇士环顾了四周,接续冲往石钢之扉的方向,转眼间又变形成一群高地猛兽─那群持槌的勇士变成了双足奔驰的蓝角巨牛,挥舞重锤,持剑的勇士则成为了奔放的皒狼,瞬间撕碎掉路径上的落单仆众,另一批手持长斧、较为魁武的勇士则变化成巨大的棕熊,撂倒了路上所有的札布兽,席沐狂喜地追出城门,跳下阿吉的银背,异化为狼,成对奔向那群猛兽的背影,银月骑士和圣祈军团也都策马奔去。
高墙上的猎龙人缓缓地松开弓弦,恢复了原有的呼吸,转身坐靠在扭曲破损的墙边,夏也回过身子,找到了黄洢的侧影,慢步走去。
黄洢倚坐在巨岩的下方,背着长剑,双手搂膝,小腿旁横放着一把灰蓝色的龙骨大弓,夏走近她的身边,并肩而坐,将黄洢搂进侧怀,黄洢安静了一会儿,激动地抽哽身子,流下眼泪,没多久又推开了夏。
夏轻声低语:「阿姨,真的对妳很抱歉,我的姐姐,也就是妳的母亲,死的很突然呀……但是妳知道吗其实大家早就已经有了共识,妳就是……」
「别说了!我不想听!妳现在就走开!」
「我不走,我要妳听我说!」
黄洢抓起地上的大弓,迅速起身。
夏赶紧拉住她的双手,悲痛地说:「将妳赶出门是每个族长继位的仪式,必经之难,大家早就有了共识,妳就是下一任的族长呀!妳知道当妳走失了猎龙禁地时,我有多么担心妳,谁都不晓得妳这么一个娇小的孩子,竟然会在短短的一个午后,跑出猎龙人的搜索范围,妳是我姊姊唯一的孩子,如果妳出了任何一点差错,我都会自责到死的,何况妳……」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黄洢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何况妳这么一走,就消失了十二缘,妳知道这十二缘来,阿姨都在想妳,都在责骂自己,阿姨可是从妳出生的那一刻,就一直看着妳长大了呀,妳知道吗,妳记得吗……」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落叶。
「我知道,我都记得,所以才特别的痛啊─对不起……」
这时候,城墙下忽然发出闪电的声响,随后是低火、水声,大贤者正在发号司令。
夏蜷起了细眉,望向城外,黄洢则伸手擦掉了夏的泪水,牵起她的掌心,一起走到墙边。
零散的魔象又重新踏起集结,缓缓拥向城门的位置,远方的大桥霎时冒出一名银月骑士,狼狈地跑来,海面上砰然响声,一种不知名的躁响正在逼近,随后又有越来越多的友军窜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撤退。
霍卜莫兰从城墙附近踏马而出,率领着七名学士冲向大桥,将路上的萨朵一并扫除,留下残存的银月枪兵镇守在门边。
战马英挺地飞踏步伐,彷佛无所畏惧,唯独霍卜莫兰忧心地望着桥边,他习惯x_ing地拉起了帽缘,海沟上却轰地一响,升上一道巨大的魔影,接着撞落在石钢之扉的中段,张开无数对锋利的蛛型勾爪,飞速爬行在大桥之上,笼罩起整片石桥,将整座桥都踩进了海里。
霍卜莫兰举起长杖,纵声高喊:「巴德尔王后!所有人退回城内!重整队形!准备守城!」
他转过马身,冲向城门,巴德尔王后则已停驻在古域岸上,张开回廊一般的血盆大口,从喉道里冲出铺天盖地的巴德尔战狂,最后又走出一名身形妖媚,近乎裸身的女人,她的皮肤有如暗夜一般的深紫,肩膀上延展着一对鹰爪r_ou_翅,双手一挥,天空猛然聚起一批密不透云的厄夜魔翼,牠们的手足布满利爪,身材壮厚,拍打着巨大的r_ou_翼,朝着无名城的高墙俯冲而下,猎龙人匆忙起身,几个人还来不及拉弓就被抓上高空,扭断了脖子和脊椎,坠落城下,无数的厄夜魔翼也都身中数箭,却还是行动自如地标示着猎物,黄洢索x_ing丢下了龙骨大弓,抓起沉重的灵影,朝着每一头飞来的魔翼凶然挥砍,几名魔翼闪避不及,硬生被划成了两半,断肢坠落,缪儿则在民兵的身边聚起了大量的岩身座狼,接连抓下了几头不速之客,此时一头庞然魔翼悄悄绕到了缪儿身后,伸起了血爪,一抹刀痕紧接掠过,无声无息,接着又是一记剑影,弧线划来,魔翼霎那化作四半,随着黑血散落一地。
缪儿惊吓转身,眼前站立正是那名蒙眼少年。
「是你!」
少年静谧而语:「专心,其余由我。」接着提起双刃,将大胆袭来的魔翼全数斩落。
缪儿巡视着周围的情势,猛然看见黄洢发疯似地甩出长剑,咆啸而去,只见沉甸的长剑飞转了几圈,顺势削过一名厄夜魔翼的头颅,同时跌下一名伤痕累累的女人,黄洢立刻从狂奔中蹬起左脚,跃入天边,接住坠落的女人,随即翻腰转身,将背部面往下坠的方向,撞地滑行,细致的背膀瞬间擦出血r_ou_,拖行出一片干涸的红渍。
「妳不能死、妳不能死、妳不能死……」黄洢的嘴里不停呢喃,随后抱住女人的身体放声大哭。
女人轻轻地扭动脖子,钻进了黄洢的心窝,纤细地说:「人生,真短吶,能够再妳一面,阿姨已经心满意足了……」
「呜呼,不!求求妳别说这种话……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妳怎么能再这样,出现了又要消失呢……呜呜呜─」
「我没有消失啊,我就在这呢。」她摸着黄洢的心继续说起:「妳要连我的份,好好的活着,知道吗真希望可以亲眼看到妳和心爱的男人,带给这个世上新的生命与快乐呀,这也是阿姨,一生的遗憾……」
黄洢哽咽到无法说话,勉强从喉咙里流出了一些字句。
『不……不可以啊……』
『阿姨真的,很抱歉,事情发生的那方,我是多么不想接起族长这个职务,以至于,太早让妳,面对道这样的磨难与仪式啊。』
『呜呜呜─我爱妳……我爱妳。』
夏提起笑靥,松开了双手。
黄洢仰望着天上,高声咆啸,拉起深入地底的灵影,一脚跃下城墙,发出一声嘎啦骨裂,随即又起身端剑,发狂地冲进巴德尔的魔海之中。
如今,无名城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敌人的踪迹,落单的盟军晃荡在原野当中,蹒跚踽步,近乎绝望,只剩两名僧士的身影仍旧屹立其中。
「欸哥啊,你还多少体力啊」
李澄一木奉挥倒了彪形壮汉,吃紧回应:「你问这干啥」
「我怕再晚咱们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啦。」李羿说完,扫出一记堂腿。
「大概六颗包子的体力吧。」
「噫啊!我打中啦!我打中啦!你看牠成了名副其实的瞎子啦!」一名巴德尔摸住自己的双眼,躺地翻滚,李羿继续说道:「r_ou_包还菜包啊」
「威唷!小心你的光头!」李澄说完一木奉挥去,李羿斜身闪过,这一击又打飞了一名高举重锤的巴德尔。
这时霍卜莫兰与七名学士正死守在城外的不远之处,他们神情疲惫,浑身s-hi淋,一名棕发褐袍的学士忽然跌下马背,倒在土堆之中,黑袍学士立刻跃身靠上,大声喊她:「萝玟!萝玟!别睡!」
女人躺在他的臂怀,弯起脖子回应:「我没事,不要紧的。」
一名巴德尔从中切入,朝两人一刀挥去,魁武的青袍学士立刻劈下手中的长柄巨斧,将巴德尔连刀带人削去了手臂,紧接着又扫过横斩,将牠劈出了视线。
「没事儿,你们继续。」青袍学士道完,举起了巨斧─守在一旁。
无名城主与贤者团隔着一面城门的距离,将巨剑缓缓放到地上,丧气地弯下脖子,望向城外,后方忽然传出人群的尖叫,无名城主赶紧抓起巨剑,回头探去,一群平民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锄头与长耙,行囊与亲人,一批尖牙利角的萨朵仆众紧追在后。
无名城主用苍老而浑厚的声音仰天高喊:「大家别出去啊!我帮你们挡着!」转眼就冲进了萨朵群中,挥起黑光四色的巨剑,一抹一抹的伤痕同时也划上他的周身,沉重的盔甲开始渗血,夕红的披风也渐渐破碎。
燧玥处在人群之中,双眼无神,面容凄苍,蹒跚地转过身子,朝着墙外缓慢走出,其他人则惊恐地缩在墙边。
巴德尔王后眼看城防如鸟兽散,再度张开大口,从嘴里呕出了一大批手持长弓的斗士,牠们拨掉身上的黏液,凶狠地扭开筋骨,陆续拉紧了弓弦,准备s_h_è 向落荒而逃的士兵,黄洢面对着不断退来的友军,回头望向城下,猛见那名娇弱的燧玥,颠簸地从城里走来,身上划着几处刀痕,恍惚地说:「怎么,可以这样,连医疗室也不被放过呀,为甚么要逼我,我并不想,杀人啊……呜呜呜……」
飒然一响,乌云密布的利箭窜上天边,垄罩起整片原野,黄洢立马丢下长剑,向前急冲,越过地上的尸横,追开箭矢的速度,推倒燧玥,箭雨同时落地,咚隆几声,黄洢的背后和大腿瞬间穿过了数把箭矢,颤抖着起身,燧玥立刻扶住她,撑起昏丧的大眼,一步一脚走向城门,稍远的鬼座骑士搁下了圆盾,趁着混乱飞奔而来,黄洢呕了一阵,从嘴角流下鲜血,虚弱地说:「放下我─快走,妳一个人走……才有机会,反正,我已一无所有,小艸……阿姨,听得见吗」她的视线渐渐地糊成一片,露出了美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