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半的夏粮要支撑到明年,己经所剩无己,哪里还交得出余粮?还照去年的量征收,全都得饿死。
大椿说:“我想起事。”
羊丙眼皮急跳,忙问:“你……起什么事?”
大椿:“苛政猛于虎!今年闹蝗虫,附近十县八乡都受了灭,我们羊村收成减少一半算好的,有的乡镇减产七成,里长,亭长,县令都是晓得的,却官官相护,瞒而不报。秦王根本不知我们受了灾,还要按丰年征粮,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丁叔急问:“那你想怎么闹?造反?”
大椿:“我想写j-i毛信,集结附近村落的汉子,一起去闹,要粮没有,要命有一条,若要按丰年征粮,就把农具全部甩给县令,大家都不种地了,看他如何种地,看他明年如何征粮。”
羊丙:“……”
大椿提笔就写:苛政猛于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灾年按丰年征粮……
字写在布条上,卷好,塞进细竹筒里,竹筒上粘了三根灰j-i毛,j-i毛末端涂了一抹j-i血。
就这样,大椿去神庙求雨时,带上写好的j-i毛信,与各村头目一起跪地求雨时,将信传递了出去。
各小乡首领傍晚回家,召来民众传阅此信。
农耕士族和自然村落纷纷响应,都想起事,只缺一声号令,此时看到j-i毛信中内容更是信心满满,定要讨个说法,要粮沒有,要命有一条。
待再次去神庙求雨时,各村长族长碰了头,都大椿递了个准话,以夏后羊氏为首,只待摔杯为号,一起出发。
罪夫虽整日坐在屋里织布,其活动范围不出小院,也能查觉有些不一样,羊村壮丁手握农俱从他的小院跟前跑上跑下,眉目间难掩激.情。
羊丙命两个壮汉用扁担合力挑起祖宅最重的一块下马石,据说此石未经雕琢,天生就长得像下马石,石中有孔,也可用做栓马石,几十年前就放在祖宅外了。
现在,又放进了罪夫的院子。
挑石的壮汉放下大石就走了,丙叔掏出一根拇指组细,三丈长的铁链,一头栓在石孔中,一头栓在罪夫的脚腕上。
罪夫奇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会出这院子,难道你怕我逃走?”
羊丙欣赏了一会:“知道我为啥几天没来找你吗?大椿在筹备一件大事,而我,在等他去办那件大事。”又靠过来悄悄道:“今晚天黑后,附近十里八乡所有男丁都会出发,明早天亮,抵达县令府,大椿要起事,召集大家对抗征粮。”
罪夫脸色一变:“……”
“我担心今夜你乘乱逃走。你也晓得,秦律是如何处制暴民的,带头者,腰斩,跟从者,鞭笞。大椿太冲动,此去必定有去无回。从此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没人在身边觑视,到时候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罪夫:“……”
当晚,众人在祠堂拜过祖先神牌,再向神鸟娘子敬酒,仰头一口喝干,砸杯,既出发。
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件农俱,钉钯,担篇,梨头等不一例举,星夜赶路,就着月色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县令府方向走。
邻近村落的路囗也涌出大量人群,每条路出来的人,渐渐集结为成群结队。
若问心中是否害怕,初时是有的,但渐人多起来,就不怕了,反而壮胆。
地上干枯的植物被踩踏成渣,神庙前的莆团也被踩烂,麦茬田里干裂龟纹的土,被踩成土渣子。
他们甚少说话,都知减少动静为好。
天时,地利,人和,实时造英雄。
早晨第一抺阳光升起,大椿觉得这一刻,是他这一生中,最英雄的时刻。
众人赶到县令府,惊醒了熟睡中的县官大人。
县令府里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严防死守,不敢开门。
众人用农俱砸开了县令府的大门,又抢了县令府存放的食粮,还放火烧了县令府的牲畜棚,跑出来的驴,骡,马,也被抢了。
大椿作为带头人,递交了请愿书。
县令吓得只有当场承诺,征粮减少三成,谈判不成功,大椿和各村长族长联合要求减六成。
谈不拢,男丁就不回去。
傍晚,县令首肯减五成,不能再少了,再少他这个县令做不成了。
众人见县令修改了征粮告示,又在告示上盖了县官大印,这才散开各自回家。
大椿和各村乡首领毫无悬念,被留在县令府。
一来谈判结果要上奏秦王,须等侯秦宫传回的消息,必竟征粮数量减半,这等大事,必须秦王同意。
二来就算等到秦王开恩,县令也要交出带头人和组织者接受秦律处罚,否则各地纷纷效仿,会动摇国本。
大椿和各村长族长都被分开关押,以防窜供。
j-i毛信出自大椿的手笔,带头人无疑会被严加审训。
大椿在县牢中除了哭鼻子就是跪地求饶。
亭长代县令大人初审,心道这带头人太怂了吧。
大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述:“丙叔让我写j-i毛信,说闹大一点,最好此信上达天听,让秦王看见。若秦王召见,一定要状告亭长恶行。又说亭长大人妻子娘家是马家村的,还说亭长大人三天两头来我羊村搜刮东西,就是在打我们天字号地的主意,呜呜……”
亭长:“……”
大椿边哭边抽,怂包至极的模样。
亭长问他:“你才是族长,为何要听那个什么丙叔的?”
“我都说了不想当这族长的,叔伯不准我推迟,硬要拥我当族长。阿爹刚过世,我就要去神庙求雨,每天早出晚归求了这么久,还是不下雨。羊村发生的大小事都是丙叔做主,他是话事人。”
亭长:“……”
县令听了亭长的汇报,就问这个羊大椿和话事人各自的x_ing情智谋如何?
亭长回:“新族长羊大椿年青,是个二世祖,左手废了,未服兵役,有龙阳之好,养了个家奴做男嬖,还替那家奴的儿子脱了奴籍。”又道:“那话事人,军中战功极高,享岁奉,二十年前眼瞎退役回羊村,一直想取代族长。”
县令道:“一个平庸之辈胜在听话,一个智谋过人败在野心太大,就写话事人的供词吧!明年征粮要顺利,得留下听话的,否则再出今年这种事,我们就完了。”
亭长问:“那以什么名目去羊村把那话事人带回来呢?”
县令:“巧立名目不是你的强项吗?记住,不要打Cao惊蛇。”
等了几日,秦宫传来碟报,称:秦王仁慈,乃古今最伟大的王,此次地方官员隐瞒灾情,自当罚酒三杯,征粮减半不准许,只能减三成,拒不从者处死。按秦律,带头闹事者,腰斩,各乡首领,鞭笞八十,以敬孝尤。
县令率人跪地谢恩,齐声高呼秦王威武仁德孝慈感天动地,我大秦国运昌盛万年不衰。
被关押的各村长和族长听闻此消息,均大哭,受八十鞭笞换来减征三成,还是不够啊,到了冬天要饿死人的,百姓易子而食啊!
县令承诺,秦王乃千古圣主,自是不忍看见良民饿死,开仓发放救急粮的先例也是有的,必竟要是你们都饿死了,来年的田地谁种?军队粮Cao何来?
秦王下令减征粮三成的消息传遍四县八乡,同时传来的是,羊大椿为罪首,己认罪伏诛,各小乡头领八十鞭后由驴车分别拉回原籍。
第9节 全族无首
羊村上下痛哭,都赞大椿英雄风范。
羊丙问有秩:“我娴侄是怎么死的?”
有秩道:“腰斩。”想了想又问:“你们要不要收尸?若要,带五十金。”
羊村众人皆惊,这么大一笔钱谁出?族长管钥匙,虽然出发前大椿将钥匙交给叔伯们保管,但族长没了,也沒人有资格去开帐箱。
羊丙想了想,他是话事人,只有大椿下葬了,他才能做族长,否则有人会说他急不可耐,这五十金先自己出钱垫上,当了族长再将这笔取出来。
就说:“不能让大椿曝尸荒野,这钱我出,大家不要忘了我的好就行了。”
羊丙回屋取了钱,想了想,交给儿子一把钥匙,吩咐这是罪夫脚链上锁的钥匙,盯紧罪夫,莫让他跑了。
其实是他这几日迷上了将罪夫锁上链子欢.好,昨夜走时忘了开锁而已。
十六恭敬接过钥匙,亲自送阿爹到村口。见阿爹走远,立既吩咐小奴,不准给罪夫送饭,再去搜罪夫的屋子,一切吃食都收走,包括果皮都不要留下。
小奴一惊,十六是主家的儿子,自然也是他主家,可,这会饿死人的。
十六道:“先饿他几顿,待阿爹回来,你再给他吃食。”
小奴知道十六私开家法是为了纠查罪夫,俩人有仇,现在肯定是要抓住时间整治,就应了。
羊丙带着一个家奴和两个族人去领大椿的尸体,一路上都在孕良情绪,离族长之路这么近了,满心欢喜,可,侍会见到残肢必须得痛哭失声才行。
两个族人将是他这场悲情痛哭的见证人。
驴车停下,有轶先伸手问他要了收尸费,就让他先下去,借口自己胆小,怕看。
羊丙见后面的驴车还未到,就缓步往前走,心道待会族人下了车我再哭,免得浪费表情。
前方一堆血r_ou_模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