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外姓人
羊太爷为了加把火让大椿娶上媳妇,竟叫人照神鸟的样子做一只泥像,把泥像给摆到堂屋前面,还给挂了一抹红布头。
村民给送来供品的时候,就不用进去亲见神鸟了,送到泥像边就行了,以往村民来送些供品都要进大椿的屋子,还可逗一下神鸟。
如此一来,泥像神鸟更加神秘,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了。
村里有外出劳作者,家遇大事,婚嫁娶亲都要来给神鸟泥像送点谷物,成了有求必应了。
枝头上第一只嫩芽出来时,雪已化尽。
老太爷在用饭的时候,无意间询问雪夫,现在山路好走,不知雪夫何时离开?
大椿也在场,听闻此话,脸都吓白了。
雪夫没什么表情地回太爷话:“再过些时日。”
羊太爷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两日,十四带来话,媳妇娘家远亲那边回信了,不但回信了,还送来一盒栗米,盒上粘了一片红纸。
那家农户的回话,倒是很识大体。说神鸟乃天上仙人,自家女儿不敢高攀,哪有与仙人共侍一夫君的道理,只盼神鸟保佑我大秦国五谷丰登,国运昌隆。
羊太爷的表情像吃了屎似的,自己给自己加戏,表演得太过了,反而吓走了侍嫁的女子。
雪夫弊着笑,若是不知内情,定觉女方家的话很有道理,可他是知情的,眼看着羊太爷为了大椿娶亲cao碎了心,眼看着演砸了神鸟的戏,又要装做不知道,要笑出内伤了。
大椿倒是无所谓,娶不娶妻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只伤心雪弟说再过些时日就要回去了,此一别还能再见吗?
终日的不安和焦虑,直到事情出现了转机,大椿刚被拒婚,雪夫就向羊太爷提出,想长留的打算,想在本村开芽建宅,落地生根。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雪夫来此游玩时送给老太爷十五金当做酬金,在此游玩期间参与劳作,分得食物也属常事,但要在此村落地生根,就是另外的话了。
夏后羊氏住居在此八十余年,怎会容下外姓人?
雪弟想长留此处并未与大椿商量过,但既然雪弟提出了,大椿是拼了命也要留下雪弟的。
羊太爷不便直接拒绝,只有招集族人开会,居住在祖屋里的叔伯都来了。
大椿将神鸟的供品米粮给炒制熟了,端给叔伯们做开会时下酒之零食用,这般无事献殷勤的作派,叔伯们自是看懂了大椿是站在哪边的。
每一位叔伯都是村里有身份里的,往小了说,每位都是自家一家之主,往大了说,每位都是族里得高望众的长辈。
叔伯们大都是有军功在身的,既便无军功的,也有儿子正在军队里挣军功,谁都不怕谁,谁的话都重要。
众人都有一个疑问,雪夫若长留在这里,家人如何安排。
雪夫拿出一封简短的家书,上书道,妻y-in氏患病去逝,弟已成年,想代替长兄从军,弟很渴望立军功,阿爹也在军中,阿娘有弟媳妇照顾。
短短家书交代了雪夫的家人情况。
雪夫还有个小两岁的弟弟,秦军征兵,两丁抽一,雪夫已经从军三年,现闲赋回家待命,小弟想代兄出征立军功,这也是布衣百姓家常有的状况,兄弟轮流出征。
雪夫的父亲还在军中未退役,家里只有母亲和小弟的娘子作伴,侍奉母亲本就是儿媳妇的事,若非病危,外出男儿不会轻易回家。
叔伯们了解了雪夫的情况,才相继回屋讨论此事,自然是要避开外人的。
都是大嗓门,争论起来各不相让。
反对派认为外姓人不可留,咱夏后羊氏虽是落魄士族,曾经也是豪门大家,又不是山野之人,留客多住些时日是可以的,但要长住,不行。
赞成派认为留有留的好处,士族落魄了,各家自立门户,单门独户的男丁外流的机率大,收留外姓人定居是时间问题,既然迟早要走这一步,晚留不如早留,先下手为强,将外流壮丁归纳于本村很好。
羊老太爷始终不发一言。
再继续争论的结果,既然要留,须给个期限,不能留个莽夫给我夏后羊氏闯货,须得考验一下是否合格才行。
如何考验又是一个问题,羊丙道:“雪夫与黑夫有袍泽之情,又与大椿合力杀熊,勇者,自是不用再考武艺了,余下的考验,当然是智谋。”
众叔伯们坐一圈上首,招来雪夫站在堂下,很有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羊丙念题:“听闻雪夫也出身士家门阀,请问雪夫,对大秦改制士家有何见解?”
大椿暗惊,这道题目出得很大啊,不管怎么答,都不可能如人意,因为每人都有每人自己的想法。
雪夫想了想:“商鞅君主张以强攻强,例如夏后羊氏和我白氏就属强民之典范,士家被削弱,将其化整为零,分别单立门户,就弱化了。强民多,我秦国弱,弱民多,我秦国强。”
羊丙心里暗惊,未料这孩子才二十来岁,竟有这般见解。
众叔伯大多怀念家族惜日荣光,想当年夏后羊氏乃一等一的大家族,现今全都分了户,被拆分数十户,农田,金银都随之分为几十份,表面看,每户分了不少,至少比贱民家底殷实数倍不止,但实则无法抱团,消耗巨大,外强中干。
夏后羊氏要想回到往日繁荣,不缺男丁,只缺一个足智多谋的族长。
作为未来族长的羊大椿,勇者无惧有之,深谋远虑不够,若留下雪夫做为大椿的师爷,遇大事从旁提点,族人的未来,需要这样的良材。
叔伯们各再回屋关门交流一番,竟意见出奇相同,除了两人中立,其余都赞成留下雪夫。
羊丙正色道:“雪夫若是女子就好了,直接嫁给大椿,从夫姓。”
大椿又脸红了,丙叔怎当众提起这件事,但,若雪弟当真嫁给他,其实也挺好的,从夫姓就是自家人了。
丁叔出来宣布结果,族人同意与雪夫定个君子条约,雪夫在此暂住一年。
就以一年时间为限,一年后,咱们就签字立契让雪夫永驻本村。
虽有推托之意,也给了缓冲时间。
既然是长住,羊丙直言不能一直住在大椿屋里了,大椿的屋里有神鸟娘子,雪夫在一起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传出去终究不好听。
长住第一年,也不用盖新房,在村里寻间空屋给雪夫住吧!
一年之期到了,签约立契后,雪夫再开户建屋,搭盖新房也不迟。
羊老太爷这才满意点头。
此事办得好,既满足了大椿的要求留下了雪夫,又满足了羊老太爷的要求,让大椿和雪夫不要住一起,离远一点的好。
事定下来,问题又来了,雪夫住哪里好呢?
不待众人说话,大椿主动说:“可以住我长兄黑夫的屋子。”
众人:“……”
黑夫战死,黑夫的妻子去年难产死了,房屋空置,那两间屋子是十年前盖的,也不算太阵旧,现在放置在那儿,任由村民堆柴火,若是雪夫不嫌弃,倒是可以将这屋子整理出来供住一年。
雪夫当然不嫌弃,只道甚好,甚好。
黑夫的屋子离祖屋近,大椿提义住这里,也是为了方便去找雪夫,他这点心思也瞒不了人。
羊老太爷拍板,住黑夫的屋子可以,但得付出一定的劳动获取,现在大椿左手不能用力,屋里的重活,雪夫需承担,以换取住居此屋的条件。
雪夫应了。
晚上,大椿一点也不敢动雪夫,两人睡在炕上各自想着心事。
大椿知道雪弟不怕,也不信这神鸟。但他怕对雪弟行为不检冲撞了神鸟,万一豁害了雪弟,他有点担心。
他又不敢告诉雪弟自己对神鸟有顾忌,干脆什么也不说,只盼明日一早就去把黑夫的屋子收拾出来,让雪弟早点搬过去,这样他就有地方跟雪弟续陆胡闹了。
雪夫心想,终于留下了,虽然只有一年,但能得一年的平静安逸也是好的,致于这段时间,为何椿哥对他冷淡了,晚上不怎么说话了,忍住手痛也不要他帮忙解腰带了,这些他还真没想过要计较什么,他本是个x_ing子冷漠的人,淡了就淡了吧!
羊大椿唤了两个族兄,包揽了族兄的饭食,三人只用一天时间,就将黑夫的屋子打理干净,被褥是几年前的,大椿担心雪弟嫌气,就偷偷将自已的新被褥抱来铺上,这套新被褥是老太爷为了儿子娶媳妇新添的。
既然大椿认定了雪弟,这套新被褥正适合。
当晚,大椿烧暖了炕,带着雪夫,牵着那匹红枣马,算是正式迁居了。
大椿借囗这屋久不住人缺阳气,硬要赖着与雪弟同挤一坑,共用新被褥。
俩人躺床上,大椿闻着新鲜阳光的气息,心情极度抗奋。
雪夫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大椿有点生气,有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感觉,好像做了这么多,也换不回雪弟的一个温言暖语。
大椿实在憋不住了,被窝下面抱住雪弟。
雪夫被偷袭,身体第一反映是翻身将偷袭者制服。
大椿左手无力,被雪弟骑在后腰上,左手掌刚好被压在肚皮下,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雪夫知道压痛了椿哥的手,又赶紧坐下来。
“椿哥,你没事吧?干嘛突然偷袭我?”
“什么偷袭?我在抱你,我喜欢你,雪弟,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大椿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鼓做气,将心底话全说出来。
“雪弟,我生病了,病得不想娶妻,只想日日夜夜都跟你在一起,怎么办?”
此话一出,四周气氛凝固了似伋,半晌雪夫问:“椿哥,你了解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