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吧,你翻开来看看。”其实杜昱山也不能确定那块花岗岩下究竟有没有落日,从林玥埋下到如今,总会有点变数,不是林层提起,杜昱山已经快忘了这个胸针。
现在想来,林宗良曾说过,它能圆前世未完之梦,还当真是灵验了。这不仅仅是林宗良的梦,也是杜昱山的梦。
林层很轻易地就掀开了那块花岗岩,它四周的水泥涂料早就已经失去了粘合x_ing,下面是一个方形的小坑,里面放着一个铁盒。盒上沾满了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林层将铁盒取出来后才发现盒边还套着一把小铜锁,这把铜锁上有四个圆环,每个圆环上都刻了五个汉字。林层动手拨了拨几个圆环,那圆环竟转了起来,看来这东西的设计还挺精巧。上面的文字倒是简单易懂,林层转到了“甲”、“子”二字,难不成这代表的是天干地支?
杜昱山看林层摆弄了那盒子半天,提醒道,“干支密码锁,也不知道林玥去哪儿捣鼓来的这玩意儿。”
林层问:“怎么解?”
“庚戌辛巳,你的生辰。”
林层按着杜昱山说的密码拨好了铜环,这锁立刻就脱落了。他打开铁盒的盖子,里面还有一个小木盒,不过因为外头有铁盒的防护木盒保存得很完好。
木盒上没有锁,抽出扣住开关的木条就能打开,落日就安静的呆在里面。即使尘封了这么久,也没能抹去胸针上这颗宝石的光泽,它还是那样熠熠生辉。林层不受控制地摸了一下宝石的表面,却瞬间天旋地转。
杜泽村的风景十分秀美,这也是林家先祖中意于这个地方的原因。
还有两天便是除夕,林宗良一行人还有林耀堂一家终于到了村子里,林家在外地的亲眷也都陆陆续续赶来了,这或许是一年中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了。
村子偏远没有通电,村民们还没用上灯,但大红灯笼已经挂满了家家户户。比起冰冷的灯光,这灯笼可是极具年味。对于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杜昱山来说,杜泽村里这种过年的氛围自是羡慕不已。
林耀堂在镇上也有宅子,紧靠着祖宅,过一条巷便能到。他没有跟林宗良和杜昱山去祖宅,而是带着夫人和林玥先回了自己的宅子,等整顿好再去祖宅拜访林耀德。
“大少爷,你回来啦。”喊话的是院里扫地的下人富平,林宗良一进门这人地也不扫了,就招呼着其他下人帮林宗良提东西。
但林宗良摆了摆手,对富平说,“先把杜先生的行李提到别院去。”
“是。”富平回答道。除了跟着林宗良出门的丹青和小春,他自然也看到了容貌非常打眼的杜昱山,不过碍于身份他不好多问。在他们眼里杜昱山一身贵气,这般气质的人必定是少爷的朋友。
撇下院子里那一大群人,林宗良独自带着杜昱山去了里院。
杜昱山走在廊上时不时欣赏着两边的景物,这林家虽是在乡下,但对宅子的修建真是毫不含糊,里头的景观可以说不亚于苏州园林,饶是见识颇广的杜昱山也有点移不开眼。
“好看吗?”林宗良突然停了下来,“据说这园子是我曾爷爷请皇家工匠修建的。”
这样的手笔出自皇家工匠不意外,好看是好看,但是看久了也会腻。杜昱山不再将目光停留在园景上了,他转身搂过林宗良的肩,“再好看也是死物,哪有你好看。”
“看来杜先生风月场没少去啊,连行话都学得一溜一溜的了。”林宗良笑了,他第一次听到杜昱山讲这么煽情的话忍不住想调侃他。
杜昱山哪会不知道林宗良的意思,没有过多的言语,俯身就要吻林宗良。只是在杜昱山的唇即将要落到林宗良的嘴角时被林宗良伸手挡住了。
林宗良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别,现在园子里虽没人,但是林家人多眼杂,保不齐现在有哪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俩。”说完怕杜昱山不高兴林宗良又补上了一句,“晚上我去别院找你。”
“好。”杜昱山回应道。
下了长廊穿过月亮门又是另一番景象,亭台水榭错落有致。远处池上的亭子里有两人正在对弈,旁边伺候着三两仆人,不时还能听到那处传来的谈笑声。
林宗良和杜昱山踏上了连接亭子和园道的木桥,这个距离让林宗良看清了和他父亲下棋的人,是他的三叔。
“老三啊,这个子是你下错了。”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黑色暗纹绣金边对襟马褂和深紫色长袍的中年人。
对面的人穿得很现代,衬衫长裤,头发用发蜡全部固定到脑后,乍一看十分年轻,但是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他的年龄,“还是大哥厉害,我自是不及。”
“爹,三叔。”林宗良上前向两人问候道。
“宗良回来了啊。”林耀德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老三,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许久不见,宗良,你可是越来越有几分大哥的气势了。”林耀璋站了起来,很热情地搭上了林宗良的肩,同时又眯眼看向林宗良身旁的杜昱山,“这位是?”
林耀德让下人给他加满了杯中的茶,垂眼说道,“想必是秋伶先生吧。”
第41章 杜泽村的春节2
“秋伶,上海的那个秋伶先生?”林耀璋的语气中有明显的诧异,他还以为杜昱山只是林宗良从村外带来的朋友,没想到这人来头这么大。
杜昱山没理会林耀璋打量的眼光,还是礼貌地向二人点头示意,“林老爷,三爷,幸会。”
林耀德也起了身,吩咐下人收拾好棋盘,然后朝杜昱山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先走在前头下了亭子,“我想跟秋伶先生单独聊聊,宗良和老三你们就别跟过来了。”杜昱山立刻会了意跟上了林耀德的步子,只听见林耀德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先生哪里的话,能邀请到你林某这寒舍才是蓬荜生辉。”
但杜昱山没几秒就意识到了林耀德这是在回他刚才的客套话,他假意朝周围望了一圈,答道,“林老爷说笑了,你这宅子要是寒舍,恐怕这世上就没什么好宅子了。”
林耀德轻笑了一声,放慢了脚步,“素闻先生脾气怪异,今日一见才知谣言可畏。”
杜昱山不是不清楚外面的传言,但林耀德谈吐间大气有度,并无冒犯之意,他试探x_ing地问道,“林老爷这话怎说?”
“先生的言行只让林某想到一句话,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试问这样的人何来古怪。”说着林耀德转身朝亭子里看了一眼交谈的林宗良和林耀璋,“只是犬子可能不知礼数,对先生多有叨扰了。”
“林公子是我的朋友,朋友邀请我来他家做客,我自然是荣幸之至。”林宗良曾和杜昱山说过他和父亲的关系很是冷淡,现在看来林宗良并不知道林耀德暗地里对他的上心。
林耀德像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似的,叹了口气说,“要多谢先生不嫌弃犬子拙劣才是。”
杜昱山知道林耀德这语气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自谦,但在杜昱山心中林宗良必然是最为优秀之人,他想了想回道,“林公子聪慧,鲜有人及。”
听到杜昱山的夸赞,林耀德心里也是欣喜的,“得知先生到访,林某特地在中庭备了宴席,都是林某家里人,先生到时候无需拘谨。”
杜昱山说,“那就多谢林老爷了。”
这边寒暄完了,那亭子里又是另一番气氛。
“三叔何时来的?”林宗良话是问着林耀璋,目光早就跟着杜昱山的身影飘远了。
林耀璋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没点破,只是眸子不自觉地沉了下来,“三天前船到广州,回村是昨日了。”
林家四个兄弟,老大林耀德和老二林耀秋是长居杜泽村的,老三林耀璋年少时曾去法兰西求学,所以现在定居在巴黎,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回祖宅来,老四林耀堂虽在上海安家,但逢年过节都会回村子。
说起来林耀璋应该是几个兄弟里最特立独行的,跑去国外定居不说,四十又二还未有个一儿半女。早年间林耀璋还带回来过一个外国女子,不过后来还是不了了之,这些年他都是独身一人。
林耀璋站在亭子的围栏边,看着池中的游鱼,问道:“林家过春节,秋伶子为何会来?”
“迁宅六十周年,我爹想请昱...秋伶先生到时候在祭祀典礼上表演。”林宗良平时叫杜昱山的名字太过顺口,差点在林耀璋面前直接脱口而出。
林耀璋好似没有发现林宗良的口误,意味不明地笑道:“哦,是吗。我听人说这秋伶子在梨园的演出都一票难求,宗良你当真是有本事啊,都能把人请到家里来。”说完林耀璋慢慢靠近林宗良,然后抬起了手,林宗良瞬间就猜到了他想干什么,指尖还未触及就被林宗良躲了过去。不过林耀璋神色未变,但语气明显变冷了,“宗良,你可是跟三叔生分了。”
“三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林宗良长得有点胖,脸圆圆的跟个洋娃娃一样,那时林耀璋也年轻,就喜欢捏林宗良的小脸。后来林宗良长到十几岁人是瘦了,但脸还是像原来一样圆,每次遇到林耀璋都免不了被他欺负。直到林宗良成年,脸部的轮廓才逐渐有了棱角,林耀璋也没再捏过他。
“是我不对,眼看着我们宗良都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了,三叔都老了。”林耀璋收回了手,怔怔地看了林宗良的侧脸几秒,但没被林宗良察觉就撇开眼了。
林宗良看向已经神色如常的林耀璋,“哪有,三叔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变,看着比四叔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