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胸膛给了小皇帝,
他的手温柔地拍着小皇帝的后背,抬头望向远处,
从王府中能看见皇宫的一角,
天色已经开始入暮,将屋瓦染成了昏黄,层层叠叠地延伸开,
最后没入视线不可及的暗处,小皇帝寝殿的一个檐角从里面支了出来。
有几个夜晚他坐在院子里望着它,
夜色把它侵染得只剩微不可见的一点光亮,
摄政王去看过,知道那里挂着一盏画着美人的宫灯,
老白猫懒洋洋地趴在他膝头,和他抢杯子舔酒喝。
他抱着他的小陛下,小声回答说:“我喜欢你。”
小皇帝听到了摄政王惶急的心跳声,
他把脸埋在他怀里,哭s-hi了他的衣襟,
一边又忍不住笑,毫无条理地重复说:“我也喜欢!我也喜欢!”
摄政王背上的伤一直在隐隐作痛,心口也疼,
连带的手臂颤抖,几乎揽不住一个还在傻愣愣重复着喜欢的小皇帝,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掌沿着小皇帝脊背往上摸到他后颈,轻轻捏了捏。
小皇帝红着眼睛抬起头,他有点害羞,不敢看摄政王太久,
中间不小心多看了一眼,着急忙慌地把脸埋回了他怀中,
躲了没一会儿,又情不自禁地朝他露出了个极动人的笑颜。
摄政王被打动了,他想:这是我的小陛下,我能把他从心头挪到那里啊?
小皇帝怕碰到他的伤,不知道把手放到哪里,
他满心欢喜,从摄政王的衣襟上闻到了暖香,
悄悄地问自己说:我可以亲他吗?
摄政王横掌在小皇帝颈上一切,让他昏睡了过去。
他镇定地在小皇帝领口洒了一点酒水,送他上了马车,
和来接他的护卫说:“陛下喝醉了。”
护卫不疑有他,向他拱手作别,驾着马车离开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看着御辇缓缓驶入宫门,继而宫门关闭,锁头响了一声,
喃喃自语道:“可是陛下能把臣的喜欢放在何处?”
第36章
摄政王平生刚毅果决,唯独在小皇帝身上优柔寡断,
摸约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有些道理的,实在不能算作什么过错,
他一会儿想着小皇帝的一颦一笑,一会想到史书上不可计数的忠志之士,
哪一样都是心绪激荡难以自抑,
前者是他心头好,是他所有柔肠倾注之处,动一下能痛不欲生,
后者是他平生志,他一腔心血已尽数付诸于此,
且有许多人在为它奔走,也不敢叫它付之东流,
然而只能二取其一,并无双全法。
摄政王未尝不曾想过与小皇帝推心置腹一遭,
把自己一切愿景同希冀向他和盘托出,
他的期待是那么好,他知道小皇帝会被他说服,
只是数次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
自古变法无不是刀口舔血过来的,
有时是当权者为了抑制口舌,有时是诸大臣为了各自志向彼此攻讦,
如果侥幸能成,首倡者也往往不得善终,
他怎么敢把小皇帝拉倒这池混水里,看他委屈自己?
摄政王敬畏地想:又或者我是错的,我要把这责任担下……我的x_ing命无关紧要,但总要有人能力挽狂澜,拨乱反正,这件事得留给我的小陛下。
摄政王怀揣着满腹的重重心事在门口站了片刻,
仍然理不出头绪,便转身走了回去。
幕僚在庭院里等他,见他回来上前一拱手,
先前在槐先生下给摄政王捣乱的人被他抓到了王府给幕僚们审着,
也是几个嘴硬的,隔了两天,在小皇帝走后才将将松了口,
幕僚手里拿着口供,摄政王接过去CaoCao翻了一遍,
幕僚道:“王爷打定主意离京,走之前务必清除后患,卑职已写好弹劾,您看何时为宜?”
摄政王还有一肚子儿女情长和家国大义没消化,正排着队在他心头眉上打转,
总觉得手腕上的红绸系得不够结实,听到他说话迟钝地应了一声。
来请他的幕僚是摄政王回京后自己死皮赖脸地跑到他府上的,
据他说是倾慕摄政王风姿,
摄政王给他安排官职也不肯走,此时一见他皱眉忙来关心,
又伸手搀扶他,低声道:“卑职以为应当尽快下手,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摄政王知道他是什么企图,侧身避开了幕僚伸来的手,
心不在焉道:“你看着办,注意点分寸,别闹得太大……再给我上个折子告病。”
庭院中歌舞已经停了,一旁用来做陪衬的丝竹还在悠悠地奏着,
摄政王有了心事后连听雨打窗沿都像他情思,更别说这呜咽的声响,
急忙喊了停,顺了壶酒往书房溜,
幕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问道:“卑职进不到王爷内院,一切都是听同僚转述,因此斗胆问王爷一句:北境之事,您可有在推波助澜?”
摄政王脚步顿了一下,有点惊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继而简洁地一点头,示意他往下讲。
幕僚低声说:“守边的方将军何等勇武,区区几个被打残的蛮人残部怎么就来耀武扬威了呢?陛下应当是疑心这一点,才暗中叫统领去查,统领与王爷的关系人尽皆知,陛下这是想包庇王爷,只是没想到统领不但没有帮您,还把事情按最不应该的方式宣扬了出来。兵马元帅之子也在北疆,素来和王爷不和,为什么不是他说出此事?为何至今未有一言?”
摄政王勉强收拾了纷乱的心思,不动声色道:“这么做对孤有什么好处?”
幕僚回答说:“卑职最想不通的就在此处,您究竟打算以什么方式离京?”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都告白了,也接受了,为什么我还能找到刀子写……
可能抢救不回来了_(:з」∠)_
第37章
幕僚问到这时摄政王刚好拎着壶走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守着一队摄政王的亲兵,见他过来向他一抱拳,反手推开了房门。
摄政王的书房分内外两间,
内间是机密之地,平时都大门紧闭,只有摄政王和他的心腹手里有钥匙,
外间是摄政王处理事务的地方,贴墙立着两排书架,
摄政王进了门,把酒壶放在桌上,要了壶热水烫杯子,这才招呼他坐,
玩笑似的和幕僚说:“当初三日一诏迫孤回京,今日不三日一诏请孤回北境,孤这面子上过不去是不是?”
幕僚认定他在胡言乱语,奈何主从有别,也没办法依依不饶地追问。
小皇帝昨晚被摄政王敲晕送回宫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酒量不太好,去时心里有事,喝果酒都醉,到了半夜三更才醒来一次,
摄政王下手虽然刻意收了劲,却没想到小皇帝比他想的更不结实,
小皇帝还没回过神来,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有点口干舌燥,先叫人要水喝,
喝水的时候一仰脖子就呛了一口,险些痛得直骂娘,
宫人赶忙上来给他顺气,抚他后背的时候发现皇帝衣领下有一道发青的指痕,
忍不住惊道:“陛下后颈上?”
小皇帝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和宫人摆了下手,示意她把这事忘掉,
宫人会意地应了是,拿着水杯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小皇帝脖子疼,慢慢躺下来用手垫着躺在枕头上看着房顶发呆,
他心里有个摄政王在不停左突右窜,
一会儿想他说喜欢时的模样,摄政王就在他胸口上跳来跳去,
一会儿怕他是骗自己,摄政王就踮着脚往别的地方溜,
总之是一刻也不肯安生。
小皇帝这点情思烦得自己一晚上没睡着觉,然而第二天还要正常理政,
他上完朝拖着脚步走到书房,状告摄政王下属图谋不轨的折子到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折子和告状的御史是一起到的,他手里拿着折子低头扫了一眼,
没看见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于是继续打了一个哈欠,
问御史:“你说他属下私藏皇袍,是何时听闻,可有实证?”
御史答是在禁军统领来后,与九边总督争执时被众人听闻,
皇袍是他亲眼所见,二人争执之后众人前去劝架,就在方总督手里拿着,
细节他没太看清,但仅就惊鸿一瞥,已经仿得足以以假乱真。
小皇帝就淡淡地应了一声,顺手把折子放在了一边架子上,
殊无异色道:“朕会使人去调查,卿一路奔波辛劳,先去歇着吧。”
御史从他语义里听出了他不打算处置摄政王,正待反驳一番,
小皇帝已经抬起手叫他退下,只好闷闷不乐地下去了。
小皇帝侧着头看了一眼奏折的封皮,埋头去看桌上正摊开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