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跟易姑娘在后院嗑瓜子呢。”
好,好极了!
李澄晞刚一冲进后院,便迎面见着姜子禄,险些撞进姜子禄的怀里。
……
李澄晞瞪了姜子禄一眼,没什么好气儿,道:“哪有在人家后院门口杵着的?”
易寻烟一边嗑瓜子,一边向着姜子禄说话。
“是后院又不是后宫,为什么不能杵着?”
李澄晞正要和这两人全面开展,姜子禄忽而红了眼眶,一把将瓜子放回易寻烟怀里的小碗里,扑过来,攥住李澄晞的两条胳膊拼命摇晃。
这是姜子禄的另类进攻吗?这么猛烈的,好歹也提前知会一声吧?
姜子禄忒不讲究。
李澄晞万念俱灰之际,有些站不稳,正打算栽倒在地上装死,姜子禄忽然伏在他肩头,情真意切地哭了起来。
“我们找了一半,忽然想到绿桃失踪,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赶紧杀了个回马枪,结果什么都没杀到,你却丢了呜呜呜……”
……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李澄晞被恶心到,反而来了精神,忍住强烈的不适感,站稳了脚跟,终于没有栽倒。他在姜子禄肩膀上退了几把,遗憾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姜子禄都推不动,只好转而在他后背上拍了两把,姜子禄一抹眼皮,直起身来,神色间不大高兴。
仿佛在说……你去哪了,死鬼。
李澄晞心间一暖——没想到继李儒风之后,还有这么多小伙伴关心他、爱护他,他心中甜甜的,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假装y-in沉下脸色,一本正经道:“姜子禄,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吧?”
万万没想到,姜子禄点了点头。
李澄晞心尖子颤了颤,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觉察到,自己竟然是这么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他心猿意马之际,忽然想到李儒风,连忙摇了摇头,盘算着如何才能打消姜子禄不正经的想法,还没想出个章程,就听着姜子禄y-in恻恻开了口。
“我总觉得你在不动声色地勾引易寻烟,你最好离她远点。她再来找你,你就假装不在好了。真是的,既然要玩失踪,为什么不晚点回来,非要让她再撞见你不可?”
???
原来不是关系他,是嫌弃他碍事?
李澄晞默默闭上了嘴,转身离开小院。
他躺在床上,瞧着天花板,脑子里一遍又一遍过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混乱极了。后来浅浅睡着,梦境一个接着一个,有一场格外清晰:他身上穿着一身血淋淋的残破铠甲,倒在遍地的尸首中间,身子冰凉,只有一双眼睛睁着,还能看见物事。
有个人走近了,穿着一身银甲,缓缓跪在他身旁,将他的额角抚了又抚,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喃喃叫了声“苟晞”。
李澄晞蓦然惊醒,只见外头的天已经黑沉,四下里静悄悄的。他的四肢又酸又麻,仿佛真的被人大卸八块了似的。
他刚刚睡醒,头疼得难受,便自言自语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原本不指望有人回答,床头偏生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戌时了。”
李澄晞一个激灵,见着李儒风正单手支颐,躺在他身旁。身上还是那身漆黑的袍子,如果不是李儒风的脸太苍白,他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李儒风的。
李澄晞今回真的是……怕了。
论谁一觉睡醒,都是不愿意看见另外一个半熟不熟的人意外出现在自己床上的。
李澄晞喉结抽动了一下,正想下一个既能成全他颜面,又不得罪李儒风的逐客令,李儒风却又开口。
“你发烧了。这样大的人,却不晓得要盖好被子。”
……关你什么事哦。
李澄晞腹诽之际,忽而想到,李儒风是怎么晓得他发烧的,难不成李儒风还会悬丝诊脉、隔空看病?他也不知怎的,联想到刚刚的梦境,头皮凉了凉,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没有讲话。
李儒风似叹非叹地笑了一声,道:“你一人,我放心不下。”
什么鬼,他这么多年,不都是一个人么,什么时候变成两个人过?难不成,李儒风又被人刺杀了,吓得睡不着觉,找他寻求安慰来了?
李澄晞脑子千回万转,久久无言,对方却很坦然,一展手臂,压在他胸前,淡淡道:“睡吧。”
李澄晞登时睡意全无,盯着李儒风白皙的脸,警惕道:“刺杀你的是什么人?”
李儒风没有回答,鼻息均匀,像是睡着了。
李澄晞带着李儒风的胳膊一道辗转了一下,想将那胳膊甩下身去,李儒风在他耳边轻轻唤道:“苟晞。”
这一声和梦境倏忽重合,一股麻意顺着耳根子传来,引得李澄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肺腑间除了寒意,还有李儒风身上的冷梅香。
他咳了一声,转回身去看李儒风,却发现李儒风闭着眼睛,刚刚不过是梦话。
他这才舒了口气,轻轻推了推李儒风,李儒风没什么反应,又轻轻推了推,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心中得意,眼见着要把李儒风推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李儒风忽然翻了个身。
……
李澄晞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看着要死在当场,好在李儒风在睡梦中还有点良知,继续翻身,越过他,睡到里头去了。
李澄晞心情十分不好。他躺了会儿,默默爬起身,从柜子里找了床薄被,裹在身上,自己睡到地板上去了。
第67章 恐怕捱不住了
是的,李澄晞在地上也睡不着。
因为李儒风那声“苟晞”黏黏腻腻的,一直在他耳朵里兜兜转转,转了好几圈,叫他一直往外冒奇怪的想法,按都按不下去——算了,不按了!他要真的是苟晞就好了!
如果他是个冒牌的,李儒风指不定会怎么对他。
李澄晞想了想,支起半边身子,去看李儒风。
李儒风的脸色苍白,整张脸上都没有几分气血,一双纤长的睫毛扫在下眼睑上,看上去全无平日里的冷漠,反而有些憔悴。
李澄晞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抛下脆弱的李儒风下去了。嗯……好像有点不人道。
再加上他发着烧,躺在地上,身上直冒冷气,分外想念自己软乎乎暖和和的小床,因此……
李澄晞往床上爬的时候,李儒风好死不死睁开了眼睛。
李澄晞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也要起夜么?”
李儒风顿了顿,才慢慢道:“不了。”
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床上爬,李儒风后头竟然还有话没说完。
“快点上来吧,地上凉。”
李澄晞觉得很没面子,但李儒风虽然意有所指,存了心想笑话他,但口气淡淡的,也没有让人觉得太过难堪,他手脚的关节都因为发烧,酸酸疼疼,十分不自在,想了想,还是决定抛开面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谈,选择了屈服。
他往李儒风身边凑了凑,厚着脸皮问道:“你就没有药么?我实在难受得很,恐怕捱不住了。”
李儒风依然淡淡道:“是药三分毒。我看你不碍事的。”
呸,碍事不碍事,难道不是他这么个病人说了算的么?李儒风又不是什么当时名医,不过是随随便便的看了一眼,就能放心地把心揣在肚子里吗?
可见,李儒风对他也不咋地。
李澄晞刚怨念满满的想了个够,只觉得被下微动,紧跟着,他的手便落在李儒风手心,后者正为他搓手。
李澄晞想,这大夏天的搓手取暖,什么毛病,而且搓得这么缠绵,也是没谁了。他再想,还是默默接受了,没准李儒风搓烦了,就赏他两个药吃也说不定。
这样一来,他安下心,盘算着李儒风会从什么颜色的瓶子里拿出药来给他吃。最好是补身的药,他最近风里来雨里去,吃点补药才好。不过李儒风可别一个发疯,变出黑色的瓶子来吓唬他,他……
黑色的瓶子?
李澄晞冷不丁想起李儒风的病来。
他后背一凉,身上也僵硬了许多,只觉得好不容易被李儒风搓暖的手又冷了回去。
他睁开眼,看见李儒风正盯着自己。李儒风刚刚说的“是药三分毒”宛如还在耳边。
夜色已深,有月光丝丝缕缕透过格窗的缝隙,能将对面人的脸看个大概。
李澄晞见着李儒风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李儒风穷其一生,心里大概也只能装下苟晞一个人。那种毫不掩饰的情愫和关切,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勇气去模仿。
他实在不敢看李儒风的眼睛,只好垂下眸子,盯着李儒风胸口的位置,假装不经意问道:“这世间是不是真有以毒攻毒的办法?”
李儒风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嘲讽,道:“没有。”
也许李儒风不过是故意把好东西用了黑色的瓶子作为标记,并非里面装的就是毒药。这样一想,李澄晞才略略安下心来,自言自语道:“说的也是,毒药毕竟是毒药,哪有人肯拿自己的x_ing命来赌?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说话的空当,李儒风不发一言,他等了等,以为李儒风睡着了,再度抬头去看李儒风,见着对方仍然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这回嘴角翘着,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触碰到了李儒风的笑点,回味起来只觉得惶恐,于是默默不说话了。李儒风反而探出手来,给他掖好了被子,轻声说了句“睡吧”。
李儒风是有毒的,他真的睡着了。
翌日一早,李澄晞爬起来,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而李儒风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些惊惶。
难不成李儒风真的被人刺杀了?
他抖着手穿好衣服,刚走下楼梯几步,下头小二便声嘶力竭地呼喊道:“老板!昨天来了好多蒙面人,好怕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