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等等。”姜子禄忽然扯了扯易寻烟的袖子。
李澄晞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姜子禄却转向他,道:“李儒风有没有给你留纸人?”
李澄晞从袖子里摸出小纸人,毫无防备地问道:“你说这个?李儒风每次走都会给我留纸人啊,你这不是……”
“废话”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姜子禄忽然一把抄过纸人,指尖蹿出一股橙色的火苗,将纸人烧毁了。
李澄晞吃了一惊,猛地站起身,姜子禄抬手将他按在座位上,道:“你别在意。”
这纸人特么是李儒风留给他的,说烧就烧了,他能不在意么?李儒风在国师府,这么一招,故意背着李儒风,李儒风该多伤心?说不定要脑补出上十个偷人的故事。
这回可说不清楚了。
李澄晞不说话,冷冷看着姜子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桩事情最好在我看来也很重要,否则我分分钟把你砍成r_ou_泥。”
他又吹牛了,但是这不重要。
姜子禄一脸诚恳,正要开口安抚,易寻烟c-h-a话道:“李澄晞,你就那么想当皇帝?”
啊……
皇帝???
李澄晞反应了一下,好笑地看了易寻烟一眼。
这天下谁不想当皇帝?
但是当皇帝对他来说有啥用吗?
姜子禄长舒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
李澄晞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一把揪住姜子禄的衣襟,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子禄隐忍道:“李儒风疯了,他想推你上位,正在集结朝中势力,四处搜集罪证,想要废除太子殿下。我父亲竭力阻止,可李儒风不为所动,可能明日,也可能后日,恐怕就要在朝堂上提请此事了。”
李澄晞默了默,想,还真是李儒疯……
姜子禄强调道:“李澄晞,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了。”
很早以前吧,他们想杀李儒风,也是对他说,只有他才能为大胤朝除去李儒风这个祸害;后来,又说他和李儒风勾结,想把他俩都搞死;现在,又要他去阻止李儒风。
李儒风只想找一个人,对旁的乱七八糟的都没有兴趣,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针对他呢?
若是他成功阻拦李儒风,功成名就,可李儒风呢,等他的太子大哥一登基,别说给李儒风收尸,只怕李儒风的骨架子都留不住。
若是他不拦李儒风……当皇帝?呵呵哒开什么玩笑。
李澄晞蹙起眉头,有些发愁。
不过话说回来,李儒风在搞什么啊?
虽然李儒风一切为他的心思可以理解,可李儒风应该知道,他当年从宫廷出来,选择经商,除了糊口外,还有点自暴自弃自我贬低的成分在里头。他的爹妈后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和别人家的都不太一样,他想和皇家离得越远越好。
李儒风到底想做什么。
姜子禄重复道:“李澄晞,现在只有你能阻止李儒风了。”
李澄晞冷冷一笑,站起身来,道:“我为什么要阻止李儒风?李儒风这么多年,独独想做成这么一件事,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要去阻止他?”
姜子禄脸上的表情渐渐灰败下来。易寻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缓了缓,才道:“李澄晞!我就晓得这些都是你的计谋。我一直以为你善良懦弱,可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心机,利用李儒风给你打江山,你这个心机婊。”
李澄晞嘴唇颤了颤,毫不理会易寻烟,继续道:“是。姜子禄、易寻烟,这都是我的授意。当初李儒风毒发,姜相不是肃清了李儒风在朝中的余孽么,怎么没有清除干净,又叫李儒风将党羽聚集起来了?”
易寻烟恨声道:“你以为那些大人们愿意?李儒风给他们下毒下蛊,他们不想听李儒风的也没有办法!”
姜子禄抱了最后一分希望,低声铿锵道:“六皇子,李儒风一身玄术,若是能为大胤朝开疆拓土,定能成为忠臣青史留名。可现在他仗着自己的玄术天下无双,将满朝文武玩弄鼓掌……你若再不阻止他,他必将作为一代佞臣遗臭,为万万世所唾弃!”
李澄晞扯了扯嘴角,昂然笑道:“自古忠肝义胆的,有几个有好下场?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是皇上的亲儿子,我还不是混迹市井讨口饭吃?佞臣就佞臣,只要李儒风这一世安然,往后的千千万万世谁在背后说道了什么,我们的骨头都化了,更听不见,又有什么所谓?”
姜子禄呆呆看着李澄晞,哑口无言。
易寻烟也快被他说哭了,说话间带着鼻音。
“李澄晞,你变了,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是不是跟李儒风学的!”
李澄晞心里悲哀地想:要脸有什么用?脸面重要还是狗命重要?但他面上还是很冷静,口中道:“你往后不许带着骂李儒风,不然我也分分钟把你砍成r_ou_泥。还有,你们快点走,不然我要叫人了。”
第127章 李儒风家的米就是我的米
姜子禄和易寻烟志得意满地过来找李澄晞,结果没想到弱j-i是个心如磐石的弱j-i,导致两人辱了使命,遭受重创,最终一前一后出了门,浑浑噩噩往外头走时,李澄晞又叫住了他们。
他手上拿着西间的钥匙,将西间打开,朝着姜子禄痞痞一笑。
“你的韩师姐还给你,不要总是吃我家的米。”
姜子禄心痛道:“李澄晞,你以前小气巴拉的,但还不至于这样小气,总体来说小气之中又透着一股风骨和人情。现在你怎么变成这样啦?我师姐吃的是李儒风的米,也不多。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澄晞邪魅一笑:“李儒风家的米就是我的米。不多是多少?一粒两粒也是有价格的,你有本事给钱啊,给钱我就让你赎回韩秋思。”
姜子禄眼泪盈眶,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出来,愤愤扔在李澄晞脚边,尔后进了西间,将韩秋思捞起来带走了。易寻烟怒瞪了李澄晞一眼,姜子禄在她身旁心碎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唤道:“阿烟,你不必骂他,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护着李儒风,和我们恩断义绝了。”
李澄晞见着两人拂身而去,心想,姜子禄倒看得通透。
他在小院里站了会儿,没有捡那锭银子,也往外走去。
他一路慢腾腾地走到山脚下,姜子禄和易寻烟脚程快,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天儿冷,才走到这里,手脚便冻得僵硬。为了安全起见,李澄晞又在元宵铺子要了一份元宵温手,没加桂花糖,也没给钱,因为没带。
吃了一半,他被卖元宵的老伯骂骂咧咧赶了出去,他让老伯去找青戈要钱,老伯也不听,依然是骂骂咧咧的,倒和青戈描述的一致,是个坏脾气老头。李澄晞只好心安理得享受了霸王元宵,扒拉在一处车队后头,到了长安近郊,才趁着守卫换班的空当偷偷跑进长安城。
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很帅了。
往前数那么多年,他什么时候敢理直气壮地拒绝旁人,什么时候敢吃霸王餐不给钱,什么时候敢正大光明地维护李儒风?
他心甚慰。
轻车熟路摸到国师府,李澄晞却见大门敞着,里头是灯火通明的一半,举行宴会也不过这么亮了。他便大摇大摆走进去,脚下还没站稳,门却在他身后合上。
李澄晞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神出鬼没的李儒风刚将手从大门上拿下来。李儒风关好门,转身,和他的目光对上,一个清冷,一个热切。
李儒风毫无意外,仿佛知道他今夜要来找自己似的。
李澄晞张了张口,却不晓得要怎么说,只好道:“山脚下的那家元宵不加桂花糖更好吃。”
李儒风“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旁的话。
两人面对面默立,李澄晞揣着心事,李儒风却了无心事,这番对峙原本就来的很不公平。
李澄晞胸口有些酸涩,和李儒风面对面站了半晌,李儒风才道:“夜晚风凉,进屋说吧。”
“李儒风,”李澄晞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说百年后,史官该如何写我?”
李儒风目光淡淡,轻声道:“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去找你,我本来是拦着的,可今夜事多,总有疏漏之处,便叫两条漏网之鱼跑了出去。不过我想,你迟早要知道,与其我同你说,不如叫旁人开口,来得容易一些。”
李澄晞咧嘴笑了一下,走到李儒风身边,携住李儒风的手,只觉得他手上又变得冰凉,有些不忍,但而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心肠继续游说。
“我们不妨猜测一下。也许他们会说,六皇子李澄晞身无长物,生母是罪妃,不得先帝宠爱,后与李儒风有染,合谋废太子篡位?或者会说……”
李儒风倏忽攥紧双拳,手便从李澄晞的手心挣脱。
他语调清冷,带着几分疏离的笑意。
“如果你在意这些,可以将史官全部杀光;如果屡禁不止,亦可将‘李儒风’这三个字列为禁忌,天下除名。三世尔后,你看谁人敢说,谁人知晓?”
李澄晞心间隐隐一痛。
“李儒风”这三个字是烧不尽除不掉的。
李儒风思念的时候,尚且会手书那个人的名字,而他呢,他能当李儒风从未出现过吗?他宁可被人耻笑唾骂。
李澄晞重新去拉李儒风的袍袖,耐心道:“我大哥是兄弟几个里,唯一一个不曾欺负过我的人。他待我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这么多年,他坐在储君的位置上,一不结党营私,二不铲除异己,天下百姓提到他,都逃不脱一个‘好’字。如今你废了他,让我如何心安?我真的不想再和皇家有什么牵扯,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直住在山上,天涯海角,哪座山都好。这些闲事我们还是不要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