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做饭……”
邬光霁含着李仗香胸口的一点,含糊道:
“出去吃。”
李仗香摇头说:
“不行……放开我……我待会儿要去接小豆儿……”
邬光霁见他真的不乐意,就悻悻地从李仗香身上下来,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李仗香连忙起身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拉好,他心跳得厉害,喘息一阵,抬头看邬光霁脸上不满足的神色,他又后怕得罪了邬光霁,于是抱歉道:
“我……我还没……”
邬光霁长吁一声打断李仗香说:
“算了。奉醇,我帮你生火吧,你多做一份,我中午在这儿吃。”
如此七手八脚地将菜洗完烧完,李仗香瞧时间差不多就擦干手匆匆出门了。邬光霁在屋里枯坐一会儿,听闻院外远远就传来小豆儿的欢呼:
“干爹!干爹!”
邬光霁起身走到屋外,就看见小豆儿小鸟似地窜过来,邬光霁两手托在小豆儿腋下将他抱起来,小豆儿兴高采烈地叫:
“干爹!”
邬光霁问道:
“你上学堂也没有和先生调皮捣蛋?”
小豆儿说:
“没有,只是有个问题没有回答上来,挨了先生一戒尺。”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小脸都垮下来了,邬光霁拿着小豆儿的手吹吹,小豆儿手心痒,咯咯地笑起来,也冲邬光霁脸上吹气。
邬光霁吃完饭就走了,等到走到自家后门,就瞧见小厮阿如匆匆忙忙跑过来,阿如脸带焦急,不待询问,就连珠炮似地说:
“我的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今日摔了一跤,夫人和大少爷正找你呢!”
邬光霁闻言脑后像是被谁抽了一巴掌似的,耳朵里也嗡的一声,连忙跟在阿如身后从门廊穿过,去瞧他爹。
邬老爷今日在自家铺子里让门槛绊了一跤就起不来了,请大夫来一瞧说是中风了,邬光霁走到他爹床前的时候,邬老爷已然醒转了,可是起不了身也说不出话来,邬光霁的姨娘正在床边服侍老爷,邬夫人则伤心过度先去歇息了。
邬光霁瞧着床上痛苦万状的老父,只觉心中骇然,邬老爷一日之间竟老了那么许多,邬光霁的目光一点点扫过老父沧桑的鬓角,耳畔是姨娘哭泣着念叨的声音:
“老爷,你可快些好起来呀,家里离不得你啊……”
邬光霁只觉让姨娘扰得头疼,等到从邬老爷病榻前退下就去找邬光和,邬光和似乎早就料到邬光霁要来,等到邬光霁坐定了,他就揉揉额角,对邬光霁说:
“爹不成了,可是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
邬光霁点头,道:
“哥,我帮你。”
邬光和叹气道:
“你说要帮我,我也相信你,可是今日父亲出了意外,你跑到何处去了?”
邬光霁不吭声,邬光和道:
“今日来上门看诊的刘大夫说你之前帮别人抓过好几回药,母亲生病都不见你跑那么勤快,你和我说你在忙什么?”
邬光霁干咳一声,道:
“只是个朋友……”
邬光和长长嘘一口气,接着说:
“我问了阿如,他说你时常给你个李姓朋友送钱,有这回事么?”
邬光霁“嗯”一声,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他带了个孩子,怪不容易的,我就收了他儿子做干儿。”
邬光和皱皱眉,问道:
“有这事,你怎么不与家里说?”
邬光霁道:
“我……就是怕大家不乐意,你们估计要说我还没成婚就收那么大的干儿子。”
邬光和揉揉额角,道:
“成吧,这事随你。我与你谈话就是和你说说我的打算,我觉得咱家要收着,等爹恢复些,让他来坐镇,你先将你名下的两家店面管好,我若是有空就过去,切勿惹出事端,我总觉得官府那边对咱们忽冷忽热的会有蹊跷。”
邬老爷好生将养渐渐缓过来,邬光霁清明节去窦家的时候,小豆儿已经有窗台那么高,那一日邬光霁牵了小豆儿先去上酒楼好好吃一顿,又带他去河畔看赛龙舟。河岸边看划船的人不少,邬光霁索x_ing让小豆儿骑到自己脖子上,小豆儿以往只见过其他小孩儿这样骑大马似地骑在爹爹脖子上,终于尝试一回,只觉新奇异常。其实今年的龙舟会比起往年差得多,就连船头鼓声都有气无力,不过小豆儿后来想起,却总觉得那是他经历过的最快活的端午节。
街上已经很久没那么热闹,邬光霁带小豆儿看完龙舟,又在街上转一圈,他一时兴起,就将小豆儿带到自家铺子里。
看店伙计见少东家带来个小孩儿,人人都觉稀奇,小豆儿还是头一回走进粮店仓库,粮店货仓堆满粮食,小豆儿让垒得高高的麻袋惊住,待得得知里面装的都是粮食,他吃惊起来,手指指着一堆干粮问邬光霁说:
“干爹!这都是你家的吗?”
邬光霁见这小崽一脸吃惊,于是忍俊不禁地说:
“是。”
小豆儿又指另一堆,问道:
“这也是干爹家的吗?”
邬光霁笑着说:
“也是!”
小豆儿皱起小眉头来,过一会儿说道:
“那你以前干什么还要要饭。”
邬光霁说:
“因为我爹有钱,所以我没有做过一日穷人,所以我就试试看做穷人是什么滋味,就好像你有时候喜欢吃甜酥饼有时候喜欢吃咸酥饼是一个道理。”
小豆儿似懂非懂,等到回家以后和李仗香描述时,他说:
“干爹家有很大很大的屋子,就在东街上的店里面,那屋里堆了很多很多粮食。”
李仗香闻言“嗯”一声,邬光霁对小豆儿说:
“去将茶碗洗一洗,给我倒杯水。”
等小豆儿出去了,邬光霁拉着李仗香的手,捏一捏,说道:
“我大哥已经知道我有个干儿子,又不是亲生儿子,不妨事的,你莫要想太多,我就是带他去见见世面。”
李仗香点点头,说:
“我晓得的,多谢你了。”
李仗香点头的时候也是慢吞吞轻飘飘的,邬光霁心里痒痒,没忍住,捏着李仗香的下巴在他嘴唇上快速亲一口,李仗香惊得立马将他推开,气恼道:
“你莫不是想要让小豆儿看见!”
邬光霁却说:
“我每一回来找你,你都不愿遂我的意,你就从了我一回,让我解解馋成不成?”
李仗香垂眸,小声告饶,说:
“邬二少爷,你再等等,我……我……”
这时候小豆儿举着茶碗回来了,李仗香立时噤声,眼里带着些恳求神色瞅着邬光霁,后者在心里叹口气,只得将这事再度暂且搁下不提。
等到邬老爷能下床走动,家里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老爷子不但成了风瘫,说话时舌头也不利索,邬家的事务已然从邬老爷手里转给了大儿子来掌管。
邬光霁不是每日都去东街的店铺巡视,他大哥若是托他出去办事,可能好几日要耽搁在外头,如今世道乱糟糟,盐虽人人家里都要,但若是连饭都吃不上,谁还顾得上买盐吃。
邬光霁那日恰在粮店里,店里存盐不少,存粮却是不多,店里掌柜说要涨价钱,邬光霁瞧见店外面黄肌瘦的穷苦人,心里也没主意,就派了人回去问大哥要不要涨。
店外的百姓似乎是听说了邬家也要涨粮价的风声,都聚在粮店门前,对着粮店的门板又拍又骂。邬光霁在店里等他哥的回复,正觉头疼,忽听店里伙计叫他,说是“那个小孩儿”来了。
邬光霁一听,他甚是惊奇,等到得知小豆儿一个人跑来找自己更觉得吃惊,只见小豆儿惨兮兮的,脸上还不知在哪儿刮破了一道,小崽儿一见到邬光霁就哭,一面叫“干爹”,一面哭道:
“有人来抓我爹!干爹呀!你让他们别抓我爹。”
邬光霁闻言,皱眉道:
“他们是什么人,干嘛捉他?”
小豆儿哭得打嗝儿却说不清楚,邬光霁将小豆儿留在粮店里,自己带了两个伙计从门板留出的口子里钻出来,他一从粮店出来,外头等粮的人瞧见是邬家少爷出来了,都往这边挤,有人还拉扯邬光霁的衣摆不让他走,哀求责骂的声音此起彼伏,粮店的活计忙出来给少东家开道,邬光霁心中惦记李仗香的安危,让这些人扰得心烦,一把推开一个要来扯自己脖领子的汉子,怒斥一声:
“滚开!”
而后就一跨步奔上了路那边的石桥,三两步下了桥以后就往李仗香的住处奔去。
待得到了窦家,邬光霁发觉院门关着,李仗香已不在家,找人询问才知已让府吏押着向北去了。邬光霁心中大急,又带人向北疾行,追了两条街,终于见着有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押着李仗香往前走。
邬光霁叫住前面的人,他跑得口干舌燥,气喘着问道:
“停步!你们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邬光霁今日在粮店帮工,穿戴的自不是有碍行动的华服,府吏回头,只当是三个平民百姓,其中鼻子出一声气,吊着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