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山洞中?”云轻闻言兴致顿起,“尹兄弟可否详细告知?”
孟吟蘅心道:“反正你也不知,说出来应该也无妨。”
便将自己在那个山洞中遇到一条银白巨蛇的事都说了出来,只是未提宁煜姓名。在讲到最后两人合力斩杀掉巨蛇之后,云轻突然褪去了脸上的笑意,面上表情极为郑重。
“尹兄弟,你刚才所言可是实话?你与朋友将那条巨蛇合力斩杀了?确定杀死了?”
孟吟蘅看着云轻一脸严肃,当下也郑重点了点头,道:“没错,满池的水都被蛇血染红了,这我不可能记错的。”
云轻沉思良久,方缓缓开口道:“尹兄弟,如果你刚刚所言一字不虚,那么我可以确切的告诉你——”
“啥?”孟吟蘅一脸疑问,却突然看到云轻的话语截然而止。
只见他脸色一变,一把拽住了孟吟蘅的胳膊,伸出手指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将其拽到了左上角的雕花圆柱的后边,这块圆柱的高度刚好能够挡住二人身形。
只见台阶上传来了几人的踏雪声,声音极其轻微,但孟吟蘅和云轻依然能捕捉到,同时传来的,还有那几人勉力压低的声音。
“这祭坛怎么没有人啊?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声音孟吟蘅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夜子星。想到此,孟吟蘅不禁握紧了袖中的夜子星的英雄帖。
“宗主,属下绝对不会搞错这么重要的事,而且没有人也正好啊,就没人阻拦您进入了——”
“你——”夜子星似要破口大骂,但又勉力压制了下来,“提起这个我就来气,不知道哪个不要脸的小贼偷走了我的英雄帖,等我把他找出来,非得痛打他一顿不可——”
孟吟蘅闻言,差点笑出声,歪头瞅了旁边的云轻一眼,只见云轻脸上亦现笑意。
孟吟蘅复移开了视线,望向台阶上逐渐步入视线中的夜子星一行人。夜子星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显得极为臃肿,身后跟着七八个属下。
夜家一行人也看到了高台下的祭池,均怔在原地了。
孟吟蘅正想拉着云轻趁机离开此处之时,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飘渺空灵的笛声,在场众人纷纷惊住了。
孟吟蘅听到这道笛声,却是心下猛地一震,脚步酿跄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云轻面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扶了他一下。
孟吟蘅低声道:“多谢,云兄。”
云轻又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示意孟吟蘅向前看。孟吟蘅向前一望,瞬间视线就移不开了。
只见台阶上缓缓行来一群人,为首是一个四人抬的软轿。轿身以青纱幔覆盖,轿子左边立着一个身着淡蓝圆领宽袖衣袍的男子,腰间佩一支白玉笛,却正是宁如临。右边则是一个一袭浅紫纱裙的女子,眉间一点梅花钿,面容清冷,孟吟蘅却没见过此人。此二人身后皆跟随了若干随从,皆一袭月白衣衫,领绣梅花。
孟吟蘅看着那顶软轿,透过轿前那薄薄的青纱幔,轿中人影隐约可见。祭池前的那些夜家人看着这阵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见夜子星轻咳了一声,看着立于面前的软轿,冲着轿中的人喊道:“敢问阁下可是落月教副教主宁煜?”
宁如临身后的宁思宜闻言,顿时扬眉怒言道:“放肆——尔等何人,竟敢直呼我们副教主名讳——”
夜子星一听,立马仰头回道:“不过是个副教主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们的教主呢?祭坛何等的大事,竟然教主都不出场——”
宁思宜道:“我们落月教的事轮得到你来管教吗?你算哪根葱啊——”
夜子星顿时怒道:“你——”
宁如临见此情景,忙出言呵斥宁思宜道:“思宜,不可无礼。”然后又看向夜子星道:“夜宗主,教主在出去之前,早已将教内大事全权交于副教主处理。所以,此次祭坛便由他来主持。”
夜子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移开了眼眸。孟吟蘅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顶软轿。
片刻后,只见轿前的青纱幔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了一个修长的手来。随即,一个一袭白衣的人从轿中缓缓走出,只见那人身着雪白直襟圆领锻袍,腰间束着织锦缎带,腰佩玉笛,背负玉魂剑,依旧是那副熟悉的俊美脸庞。
孟吟蘅凝视着他,却不知为何涌上了一股心酸,甚至连身旁云轻的满面复杂神色都没注意到。
宁煜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夜家人,目光缓缓望向高台。孟吟蘅不知为何心下一紧,扶着雕花圆柱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宁煜的目光似是在其中一个雕花圆柱上停留了半晌,随即还是移开了。
只见宁煜薄唇轻启,声音极为低沉好听:“其他人呢?”
那名浅紫衣衫的女子恭敬回答道:“回公子,云泽和秣陵两家正各自忙的焦头烂额,便不来了。蓬莱和渭川的人应该稍后会到,至于太白和南诏两家,属下不清楚。”
宁煜道:“嗯,映荷,这一阵子有劳你了。”
宁映荷垂眸道:“能为公子分忧,是属下的福分。”
宁煜不再答话,视线一转,又看向夜子星一行人,向夜子星道:“夜宗主,你的英雄帖呢?”
一言顿时戳到夜子星的软肋,只见他瞬间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仍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身旁的一名灰衣青年见此情景,立时开口替夜子星回话道:“回副教主,主子的英雄帖在来的路上,不知被哪个小贼偷走了——”
宁煜闻言,又淡淡说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去找?”
夜子星满脸震惊,道:“这还怎么找,丢了就是丢了——”
宁思宜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丢,而且为什么别人的都在,就你的丢了?我看你是存心来捣乱的——”随即又似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想来就不来,还找个什么借口……”
“我怎么知道原因,却是别人的都还在,就我的不见了,我能怎么着?”夜子星似是跟宁思宜杠上了。
眼看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却突然从阶下雪地上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似是有不少人在向着祭坛而来,其中还混杂着一阵银铃碰撞“叮当”之声。
绕骨花(二)
在场众人纷纷向台阶下望去,却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台阶下有一群身着各式服饰的人在缓缓踏雪而来,三名为首人士中,最左边那名中年人披着一件大髦,背着拂尘,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此刻那人正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此人正是蓬莱宗主慕如凡。
其身旁亦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一袭宽袖黑袍,背着一把素琴,正是渭川姬家宗主姬述风。
在最右边的则是一名面容清秀的二十岁上下的姑娘,穿着一身水蓝色对襟锦裳,腰间佩着一支竹笛,脚腕和手腕都系了一串银铃,在冰天雪地上竟然赤足而行,一路走来,铃声不绝于耳。
在这名少女身后跟着一个一袭天青色织锦交领长袍的少侠。最令人惊骇的是,这两人身边蜷伏着一条全身银白色的巨蛇,吐着蛇信子,鳞片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但伏在那名女子身边之时却极为温顺。
宁煜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停留在那条白蛇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中满是深邃,半晌之后,看到众人来到台阶之上,向众人微一颔首致意,薄唇轻启道:“敢问各位可是蓬莱、渭川和南诏的侠士么?”
慕如凡率先向其回了一礼,板着脸回道:“正是,蓬莱宗主慕如凡,依约前来大祭坛。”
姬述风冷哼了一声,还是回了一礼,道:“渭川宗主姬述风,特受邀前来。”
那名水蓝衣衫的少女亦开口,声音极为清脆,宛如黄鹂鸣啭:“我叫凤彤,南诏的宗主,这位是我弟弟凤纤迟,也是江湖上的明澈公子。对了,我把我们南诏的‘护疆灵蛇’小白也带来了,贵教应该不会介意吧?”凤彤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而站在她身旁的凤纤迟却只是目视前方,不发一言。
宁煜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凤宗主携令弟不远千里来到涪康城大祭坛,在下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介意?”
凤彤娇笑一声,道:“素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梅影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为何不见传说中的孟公子?”
凤彤此言一出,满座顿时一片嘘声,隐在圆柱后的孟吟蘅也是心下紧张起来,因为背对着的原因,孟吟蘅看不到宁煜脸上的表情。
只听宁煜淡淡开口说道:“在下与孟公子,早已失散月余,因此并不知他现在何处。”
却听凤彤又道,语气中满是失落:“这样子啊,太可惜了,本来我还想见见他呢。”
孟吟蘅心内纳闷道:“见我干嘛……”却听宁煜正好将他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不知凤宗主为何要见他?”
只见凤彤兴高采烈道:“就是听说了他的一些事迹,感觉他超厉害的!而且很有侠者风骨,寻常人若是有像他那样的经历,估计早就一挫不振了吧……”
孟吟蘅心内嘀咕道:“那只是表面啊,我可没有那么神,而且估计流传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这个凤宗主是怎么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