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打更的肯定是老王,他又喝酒了。是从镇子东面刘大姐家吃过五香豆干下酒,然后买了张家老店的猪肉大葱包子。到这儿吐了,吐的还挺?c-h-a??。”
“……”好了,今天不吃豆干,不吃包子。没胃口了。
风鹤鸣略是皱眉:“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星河影的眉头一扬,伸手又搭着剑千山的肩膀:“没啥啊,就是关心一下老王叔生活。想想他打更到夜半三更,吃的东西吐出来还这么整,应该是肠胃不太好。要么就是吃的夜宵吧,大冬天晚上还卖夜宵,是真爱了。”
话里有话然而不知道在说什么。师弟制杖日常。风鹤鸣看向剑千山:“大师兄,刚才我问过店家了,死者是他店里的住客,看起来是外地的客商,但是手里财物还在,已经被官府当做证据封存了,应该不是见财起意。至于老王说的那个紫眸红睫的人,还在店里,但是……事情有些复杂。”
复杂?剑千山不解,星河影则是倚着墙仰头看着天空,略略眯眼看着浮云。风鹤鸣的目光从星河影身上转过去:
“他说杀人的不是他,是他同胞兄弟。但是没人见过他是不是真有个兄弟。官府要拿他,结果被揍了。我估计这才是邹县令找咱们的原因。”
剑千山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又是当打手?”
想想凌虚剑门,一不偷漏税款二不打架斗殴,虽然占山修道然而从来不欺压和尚,每年连乡亲们拜三清捐功德的香火钱都算个税上交国家,为什么官府找他们打架连个工钱都不出的?
“……这次不是。”风鹤鸣像是十分难以理解,并且要字斟句酌一样,看着剑千山背后突然警觉的星河影,“是那个人,他点名要见三师弟,他说,三师弟能证明他真有个孪生兄弟。”
剑千山回头,却见背后已经没了人。一抬头就见星河影已经?c-h-a??了客栈三楼的房顶上,一副准备立刻就跑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这是遇到了什么但是他要跑那就一定没好事,剑千山和风鹤鸣已经同样冲了上去。星河影刚是要跑,然而或许是因为昨夜太冷,檐上挂了霜实在太滑,星河影脚下一乱差点滚下房,被剑千山捡了个机会拎着后衣领逮了住:
“跑什么跑?你欠他钱?”
“我没……”
“你二师兄有钱,欠了钱让他还。”
风鹤鸣:“???”这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大师兄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替这小子还钱?
星河影索性直接坐在了房顶:“师兄,我没欠他钱……我就是不想见他!”
没欠钱,不想见,再加上星河影这个招猫逗狗的性格……剑千山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对上这眼神星河影立刻是蹿起来就要跑,可惜比不过师兄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又拎小鸡崽儿一样抓住他后衣领子给拽了回来——
“跑什么跑。说,慢慢说。”
完了完了师兄要生气了。风鹤鸣默默退开一步,以免殃及池鱼。剑千山这时候只抱剑在怀,在萧瑟北风里仿佛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冷不冷的,雪白的道袍衣袂翻飞,虽然没说话,然而这浑身的杀气怕是比巷子里那位倒霉催的死前见到的还要吓人。横竖是个死,到底是宁死不屈还是屈辱招供,还用选吗?!
星河影:“我招……”
当然活着比较重要!星河影的选择难道还有疑问吗!风鹤鸣扶额叹息,就知道这小子他怂。
“阿影,是你在上面么?”
星河影还没开口,脚底下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当然不是土地公公显灵,他们脚下是客栈的房间。呼啦啦一道风声,突然是一道身影从客房窗里翻了出来,剑千山下意识退开一步,星河影旁边已经站了个玄衣男子。
一张脸白的像是初雪,甚至没有血色。于是更显得一双紫色的眼睛像是上好琉璃,却带三分妖艳异色。鲜红的睫毛像是胭脂染上去的,配着这张脸格外是摄人心魂。的确是个英朗男人,一身硬朗玄衣,边缘处是鲜红的锁边,除了黑色红色,一身衣裳再无其他色泽,连靴鞋都是黑色,像是个乌鸦成了精。
星河影见了他,略是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惊讶。男子便是笑了一声:“阿影,三五年不见而已,这就跟我不亲近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星河影立刻摆手就是否认三连,“你是哪个?!”
哈?太久不见连人都不认识了?剑千山正心说你别演得这么差,就见男子吹了声口哨。呼啦啦一阵风,头上突然多了一大片阴影。男子抬手,一直乌鸦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乌鸦被养的是油光锃亮,一身羽毛黑的发亮带光。然而羽翼上还有两道红痕,乍一看像是受了伤。
也的确是乍一看,细看上去,其实那红痕是乌鸦羽毛上长出来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有能长红毛的?
倒是星河影看到了这乌鸦,眨眨眼,哦了一声:“是长昼啊……长夜呢?”
原来他那句你是哪个,是这个含义。剑千山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痛快,然而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跟着就听那名为长昼的男子笑了起来:
“他……甩了黑锅给我,就跑了。”
第53章 人生自古修罗场
长昼长夜,听名字就知道是兄弟。剑千山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星河影十三岁入凌虚剑门,其后至今十余年他们都是同门师兄弟,所以星河影足够了解他,几乎知道他的一切。
然而……他似乎,并不了解星河影。
一闪而逝的异样感并没有存在太久,因为星河影这时候又蹿到了剑千山身后:“那什么,长昼,你到这边来,有事吗?”
长昼略是一挑眉,那表情倒是与星河影平素戏弄别人的模样有些神似:“你还问我?之前给你飞鸽传书那么多,你一封都没回;信不回就算了,怎么鸽子都没回去?”
剑千山突然陷入深思,前几天星河影忽然说冬天到了要好好补身子,每天不是炖鸽子汤就是烤鸽子,还总是拉着他一起吃,难道……
“咳,那什么,这种小事情回头再说。”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星河影像是十分尴尬,简直仿佛欠了长昼两万三千两银子没还一样,“你跟长夜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长夜他一向不喜欢我这个哥哥,你也知道。”长昼说得轻松,紫色的眼眸眨了眨,紫眸红睫看久了似乎也不是很别扭。他抬手顺了顺乌鸦的羽毛,仿佛是个哥哥对叛逆弟弟十分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他就是谁的话都不听,急着找你。出事那天,是长夜执意要连夜去剑门,我说剑门入了夜必是有人巡守的,到了次日早些上山也不过是一宿的功夫……可他就是不听话。”
这话说得……剑千山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星河影,只见他是一脸尴尬模样,似乎十分为难,这时候给他一副针线怕是他能上去把长昼的嘴给缝了。果然,长昼下一句话成功给作死的火堆里泼了一罐子油:
“这也得怪你,阿影,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懂事。次次挑在长夜不在的时候回家,长夜这都六七年没见到你了,能不急吗!”
信息量巨大。剑千山的眼神忽然就凌厉了起来,风鹤鸣自觉退开了两步。虽然喜欢大师兄但是他不傻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离师兄远一点……星河影已经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满脸绝望向是随时可以扑街:
“长昼,我欠你钱没还吗?”
“应该是没有。”长昼略是摊手,伸出一指逗了逗肩头的乌鸦,“阿影,见到你就好了。你若是在这儿,长夜大概也走不远。房顶挺冷的,不如我们有话到房内说?”
长昼可能是个懂眼色的,说罢一抬手,乌鸦上了天他下了房。风鹤鸣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演技怕是都在这时候发挥到了极致,可能求生?c-h-a??是激发人的潜能——
风鹤鸣板着脸,声线平静:“阿嚏。有点冷,大师兄,我也进去等你们。”
算了,对他要求不要那么高。
星河影目瞪口呆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居然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你还要不要点脸,然而剑千山却是忽然一声笑,全然无事发生一样:“确实是冷,一起走吧。”
……这是什么情节?这叫什么情节!!星河影赶紧跟了两步上去:“师兄!我跟长夜就是发小的关系!没别的!”
剑千山扭头看着他,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悦神色。星河影怕他走一把拽住了剑千山的衣袖:“师兄,你对我来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长夜不如你重要,谁都没你重要!”
剑千山大概是听惯了他这类的话,略是摇头,伸手拂开了星河影的手,拍了拍他的头:“阿影,你不必如此,这么大的人了,你自是能妥当处置自己的事情。”
这话说的星河影一脸懵,剑千山却是手上又拿着拂尘,随手一甩搭在臂弯:“走吧,死者听说是与朝堂有关,此事不可怠慢。”
拂尘拂尘,既是拂去红尘纷扰,也是掸落心头俗务。星河影看着剑千山身姿矫捷是翻身下了房顶,只觉这明明大好的天气却让人冷的透骨。
他现在觉得自己不懂,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不懂什么。风鹤鸣还没来得及走下去房顶,这时候算是全程围观了一场尴尬戏码。看了看星河影,倒是修养极佳没有雪上加霜给他再补两句刀子。星河影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颇为不识好歹的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