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问归途伸手拦着正法长老的暴脾气,又看一眼崎医师。她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终于明白了山下千倾竹海里那股怪异气氛的来头:
“你今天叫我们一起,又说这么多事,难道是,有人知道他身世了?”
问归途略略颔首,一张脸到底是沉了下来:“有人给各大派的掌门传了书……我看过了,恐怕又是他的手笔。”
崎医师握着茶杯的手略是一紧,正法长老便是眉头一敛:“巽离?……他果然没有死?”
明心长老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眉头略扬:“师兄,什么叫‘果然没有死’?我早就说清师兄是被冤枉的,现在你信了?”
“那么……”正法长老略是沉默了片刻,看着问归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味道。问归途又是笑了起来,于是明心长老又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他:“掌门师兄,我现在是真的觉得,你是不是恨透了师父他老人家,一门心思想玩死剑门啊?”
“怎么会。”问归途唇边带着的笑意,于是明心长老愣了愣,又是狠狠灌了一口酒,放下葫芦打了个酒嗝:
“掌门师兄,你现在这个笑眯眯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说‘我是啊’一样。”
第80章 谈恋爱是很没营养的
冬天的夜色来的大概是格外早,于是总会让人觉得十分寒冷。却也有好处,比如众人也可以早早休息。隐龙帮和玄刃堂终于没打起来,总算能让人歇一口气。虽然是到了止静的时候,剑千山却是只觉满心躁郁,就算躺下,八成也睡不着。
推开窗,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也没有月色可以看。一片夜色下只能看到阑珊竹影,似乎是大片深深浅浅的黑色让人透不过气。剑千山只觉头疼,又要关上窗户,却是突然从窗外伸进来一只手,一把摁在了窗子上:
“且慢!”
这时候会从窗户前出现的,除了星河影还能有谁?剑千山抬眼一看,他从房檐倒挂下来,脸上带着笑,一手摁着窗子,头发从后面垂下来像是狐狸精露出了小尾巴:“师兄,且慢关窗,让我先进来啊!”
剑千山颇为无奈是摇了摇头,让出了窗前的地方,于是星河影便一跃从窗子里翻了进来。这才看到,原来他手上还提着酒葫芦。落地便转身关窗,动作一气呵成,衣摆和头发都微微扬起,带着一副做贼心虚之后的机灵劲儿。剑千山便是抱臂笑了起来:“你又偷了二师弟的酒?”
“师兄弟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星河影打趣了一句,“我在心里问他能不能给我喝了,他没说不让,那就是答应啦!”说着,拉着剑千山的手坐到桌边,径自拿起两只茶杯倒酒:
“这可是前些天折柳山庄送来的新酿好酒。”
他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笑嘻嘻看着剑千山:“师兄,这几天你千万别去找二师兄讨酒喝,我偷了多少酒就往里面兑多少水,二师兄的酒窖里面已经没有不掺水的老窖了。我听说,过两天师父要请诸位掌门吃吃喝喝,老窖都是准备那时候用的……嘿嘿,上了年纪的人就要少喝一点嘛,咱们就当不知道!”
剑千山没忍住笑了一声,星河影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得两眼都带着小星星:“笑啦?那就喝酒!”
剑千山便是带着略略的笑意,伸手与他一碰杯:“好,喝酒!”
新酿好酒,一口下肚十分暖身。略是顿了片刻,剑千山扬着唇角,转头看着星河影的眼睛:“阿影,我……”
“嘘,别说。”
星河影眨了眨眼,又给他添了一杯酒:“师兄,我就是找你喝酒来的,顺便闲聊。”他说着,又是挂着一脸嬉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包。打开,是一包没炒过的花生米。往桌子上一放,他便伸手拈起一颗扔进嘴里,嚼的美滋滋: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师父带着咱几个下山游历,结果记错了路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天晚上找到个破庙,那顿饭是你抓兔子二师兄摸鱼我打鸟,有鱼有肉啊。结果师父动手,烤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难吃。幸好我没事儿爱带点儿零嘴,当时还有半包花生,凑合凑合总算没让师父毒死。”
剑千山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却不觉得有星河影说的这般夸张,于是只笑了笑:“有这么严重吗?”
“没有吗?”星河影又是嚼着花生,笑嘻嘻地看着剑千山,“子曰民以食为天,师兄你倒是说,能有什么事比吃不好睡不好更重要?”
剑千山略是思索了一下星河影这话的意思,又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抬眼看他:“阿影,还好有你在。”
“我怎么了?”星河影捧起了满杯的酒,抿了一口,笑道,“我就是跟以往一样来找你喝酒,喝够了就在你这儿借半张床,晚上盖被聊天,有什么的?”
有什么的?没什么。剑千山忽然觉得十分轻松,一手搭在桌子上,食指轻轻敲打桌面。这是和问归途一样的小习惯,星河影略是歪头看着他,便听他低声笑了起来:
“阿影,你真是……我说什么好呢?”
星河影在他说下去之前,伸出一指搭在他唇上,带着一贯的戏谑笑意,眼里带着飞扬骄傲的?c-h-a??:“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猜个谜吧,你说,借什么东西不用还?”
剑千山愣了一下,看着他:“啊?……你要借钱吗?”
星河影噗哧笑了一声:“不是啊,就是小孩子抖机灵的玩意。”
抖机灵?剑千山略是侧头,想想星河影一贯那个跳脱思路:“……借光?”
星河影一拍手:“对喽!”说罢又是笑眯眯地,“那你说,偷了什么东西不用还呢?”
按照这个思路,当然就知道答案了。剑千山又是笑了起来,话没出口,只是看着星河影笑,那笑意极是温和,像极了仲春时节枝头初开的一朵木兰花,又或者是破晓时分,染得天地四方都一片绚烂的阳光。
星河影依然是带着笑,右肘撑着下颌,仍然是带着那样的笑意:“有的话,不说出来,比说出来好。”
于是剑千山只看着他,?j-ian??唇边都是笑,一言不发。星河影便是左手一伸捉住他的手,得寸进尺十指相扣,仍是一脸的笑嘻嘻:“师兄啊,过了止静是时候,你既不打坐又不休息,实在有碍修行啊。”
剑千山便是喝完了杯中酒,又添半杯,侧头看他:“是呀,那你说是谁拽着我,说一大堆有的没的,影响我清修?”
话这么说,手却没松开。星河影便是又笑了起来,眨眨那双亮亮的眼睛。没说话,却忽然一口气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剑千山又没有夜眼,乍是眼前一黑,却是觉得身边一暖。显然是星河影靠了过来。不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却觉得手上一松,星河影松开了左手,而后却是起身站到了剑千山背后,伸手抱住了他。下颌架在他肩头,呼吸近在耳边,胸膛贴着脊背。
“师兄,前两天二师兄把我堵在墙角啦。”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些轻快,能听出来他满心的欢喜,“你猜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剑千山便索性摸着黑又喝了一口酒,等到清液流过喉管,他才低声笑道:
“我又没有顺风耳,怎么会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前段时间,咱们到隐仙镇替官府查案子那会儿,长夜不是拉着我回避你们俩说话去了?”星河影说着略略侧头,呼吸转在剑千山颈侧,痒痒的。他却是带着些微笑意,继续说:
“他告诉我啊,他那时候问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么?你说不是啊,我和他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师弟。”
剑千山终于想起了那天风鹤鸣开口问他的尖锐问题,略是一愣,就听星河影带着闷闷的笑意:
“他说啊,他那时候故意问你,既然同为师弟,为什么每次我犯事你都帮我担着;为什么你叫我阿影,就只叫他二师弟。”
剑千山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时候他分明是笑着的,而且目光很是温柔。他只是笑着问星河影:“那他有没有说,我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那个怀抱更暖了几分,星河影忽然抱得更紧了几分——
“师兄,你真狡猾。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怎么就非得让我先开口呢?”
剑千山只慢慢笑着,伸手又握住了星河影的手,开口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悠闲:“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时候,风鹤鸣问他,既然同为师弟,为何师兄却总是偏袒星河影?
因为……
“因为在我而言,你永远是我的二师弟,而三师弟,还是阿影。”
第81章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剑千山正是在半梦半醒间迷糊,却突然听到星河影十分惊喜一声轻呼。睁眼看去,他正趴在窗前,一手略是推开了窗子,正看着窗外。略有些潮湿的凉气吹进房里,散掉了闷了一夜的浊气。剑千山坐起身来揉了揉鼻尖,一句话还未问出口,星河影便忽然回头,唇上带着笑,一双眼像是盛满了小星星:
“嗯,外面下雪了。”
他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剑千山却是笑了起来:“你就知道我要问你这个?”
星河影便随手关上了窗子,屋里又是暖烘烘的。而后是小跑两步钻回尚有余温的被窝,凉丝丝的一双手往剑千山的胸口伸去。剑千山抬手一拍掸开他作妖的爪子,于是他一手撑在枕头上,又是笑嘻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