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一脸无所谓:“反正我又用不着,不给你还能干嘛?”
李白:“……”
“你一开始便知道我是谁”
“是,”张良点头:“那段时间你在楚汉,剑仙之名自有耳闻。”
“子房!”一旁传来一道喊声。
张良寻声而望,不远处一红发男子向自己走来。
李白看了一眼:“有人来接你,那我先走了。”
张良点头:“嗯,今日之事,多谢了。”
白影一晃,散入夜色无边。
居所。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桌旁人温文尔雅的侧脸。
刘邦撑头静静看着张良:“子房你怎么这么傻”
批评的言语确是异常温柔的语气。
张良无奈:“君上,良只是不识得路而已。”
刘邦轻笑起来:“又没让你单独走,跟着重言怎么都走丢了,嗯”
张良语塞:“我……”
刘邦轻声:“傻良良。”
“嗯君上你刚刚说什么”张良偏头,不慎撞进刘邦眼里,那人眼中是温柔到他看不懂的情感。
“我说今日与女帝商榷战事,她出兵助我,条件是我让出楚地十城。”
“嗯。”张良神色不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刘邦突然凑近张良,细细看着他的眉眼。
张良一惊,往后移开身子:“君上你作什么”
刘邦回到原处,笑道:“良良真好看。”
张良无奈:“……君上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良良。”
刘邦满脸委屈:“可我觉得良良好听啊。”
张良语塞。
张良一直不是很懂,为什么明明在外人面前杀伐果决天生威重甚至是不择手段的流氓君主,在自己面前有时候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各种卖萌打滚无理取闹。就算是在关系不错的韩信面前,他也只是恩威并施时而亲切而从没这样过。难道是因为自己不通世事好欺负?
张良叹了口气。
“良良为什么叹气”
“因为我不懂。”
“不懂什么”
“人世间的情感。”
刘邦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张良是天上的神明下凡,不染凡尘,来此只是为助他一臂之力,助完之后,神明便会再回到天上去。
人能拦得住神么?
“良良……”刘邦一瞬失神。
“怎么了?”
“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我”
“这世上所有人的聚散离合不过缘命二字,缘命若在,便不散,若不在,便散。”
虚无缥缈的回答,什么也抓不住。
“良良,我能……抱一下你么?”
张良既是惊讶又是疑惑,犹豫了一阵轻轻点头:“好……”
刘邦从身后缓缓抱住张良,怀中温暖的身体让他有一丝慰藉。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明明学富五车经天纬地,有着令天下震颤的能力,却又不通世事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你说他聪明不行,说他傻也不是,真是……无奈啊。
是从什么时候对他有这种感情的,刘邦自己也不知道。
有时候跟韩信喝酒喝到半醉,迷迷糊糊喊出张良的名字,韩信说子房他不是一般人,君上你这是何苦
刘邦说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邦懂,韩信懂,萧何懂,唯独张良不懂。
有时候想让张良懂,有时候又不想让他懂。
太复杂了。
刘邦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到张良的脖颈处。
细细密密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张良只觉一阵酥麻,伸手想动一动,却被抱的越发紧了。
张良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是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
夜色很长。
第7章 【六】
“进入摘星楼第五层的考题”长胡子老者对着年轻的西洋人微微一笑:“去长安城郊的河边找那里的老船夫吧,他会给你答案。”
夕阳是时间最美的馈赠。
马可波罗是这么认为的。许是因为儿时在意大利叔父总喜欢和他在早晨骑马,在傍晚给他讲故事,他爱极了朝阳升起和夕阳西下时万物沐光辉的场面。
彼时自家有一块大Cao原,自己总喜欢趴在上面看路过的小瓢虫爬过自己指尖。络腮胡子的叔父身着夹克衫腰别单枪,骑着老马向自己缓缓踱来。晚来夕光在他身后晕散开,叔父像极了油画中上个世纪的军官。
那是再也难忘的记忆。
“如果一定要在一个时间段去找那位老船夫,为什么不在傍晚去呢?”
河岸两旁是大片大片的芦苇,尽管还没到开花的时节,幼嫩的香气依然飘荡开来。
马可波罗在岸边乌青色船蓬的小船上找到了半醒半睡的船夫。
年过半百的老人听了马可波罗的来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很简单,让我心满意足就行。”
看着年轻人不解的神色,老船夫嘿嘿一笑。微凉晚风从他半缺的门牙中溜过,老船夫眼角的皱纹堆起:“我这一生,游过五湖四海,走过名山大川,喝过不少美酒,赏过不少美人,曾年少轻狂妄图与天地同辉,也曾求一宁静醉卧高楼看月光。不爱钱财不爱官位甚至……也算不得爱家吧。”
老船夫说到这突然叹了口气:“浪荡了一辈子,也一事无成了一辈子,回到家乡爹娘早已死去,而自己也无妻无子无女。有人想给我说媒,我想想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
老船夫摇摇头:“寂寞是种□□,会上瘾。”
马可波罗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
老船夫突然乐起来:“说起来,我还是出身显贵之家,虽然不在长安,却也是不错。”
马可波罗也笑了:“您是不是每天都这样开心”
“开心……也不开心,诶呀,其实都差不多了。每天渡几个人,喝几两酒,驾着小船钓两条鱼,滋味倒也不错。”老船夫摇头晃脑,说至最后咧嘴一笑。
马可波罗无奈笑笑: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深沉一会儿又像个小孩子,这人真是……
老船夫取出身后的酒,喝了一口笑眯眯看着马可波罗:“让一个人心满意足,哈哈,是不是觉得摘星楼这道题给的奇怪又艰难”
马可波罗故作心痛:“是啊,简直太难了。上帝,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似是被马可波罗的动作表情逗乐,老船夫不由拍掌大笑起来:“有趣有趣,来来来,西洋小伙儿,你到船上来跟我一起坐着。”
马可波罗道了声谢便上了船。船蓬中马可波罗跟老船夫相对而坐。
“烧酒,喝么?”老船夫丢过一个葫芦。
马可波罗稳稳接住,笑道:“好啊。”
打开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窜了出来。马可波罗好奇地往里看了两眼,继而灌了一大口。
火烧一般的感觉顺着喉咙直到胃里,马可波罗被呛地咳嗽起来:“咳咳,我天……这,什么酒,咳咳……”
“啧啧,”老船夫摇头:“西洋的小伙儿,你不会没喝过酒吧?”
马可波罗终于缓过来,脸上被酒劲染成淡红:“我们那边喝的酒,跟这里不一样。”
“你们那里的酒是什么样的”
“我们经常喝红酒。”
“红酒”
“是用水果酿成的酒,红色。”
“这么稀奇”老船夫摸着下巴。
“倒也算不得稀奇。若是您想要,我倒是可以试着酿几壶送给您。”
“好啊,”老船夫一拍大腿:“这样,你把酒酿好给我,你这道题就完成了。”
似是没想到这么容易,马可波罗不由一愣,继而笑道:“好啊。”
“是不是觉得这关卡过的太容易了哈哈,但是以前来找我的人,大多连话都跟我说不了三句。”
“为什么”
“为什么?”老船夫嗤笑一声:“因为多数人既庸俗又无聊,总想着用金钱财物奇珍异宝收买老夫。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经历过那么多事,会在乎你那点破钱更何况……”
“何况什么”
老船夫眨眨眼:“他们都没你好看。”
马可波罗也眨眨眼:“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相视大笑。
“船家,渡河么”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被扰了兴致的老船夫不耐烦地摆手:“不渡不渡。”
“那借宿么?”
“诶呀不借不借……诶等等,借宿你到我一船夫这儿借宿干嘛?”老船夫说着挑开船帘走了出去。
岸边是手持佩剑的白衣男子,酒葫芦在他腰间斜挂着。他微微偏头,夕阳余晖落入眉间。
晚风拂面,衣袂微动。
萧萧肃肃,玉山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