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晟摆摆手,“没事,你一个人等着着急。”
后来隐约看到小陈的车的时候,傅晟才转身进了酒店。
何易安坐在车上,回想着今天晚上的傅晟。
他很体贴,很周到,很温柔。但何易安摸不清楚傅晟的情绪。
这其实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冷漠的傅晟。
跟他九年前刚认识的那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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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易安说傅晟没什么品,其实是想说他点的酒都gay里gay气,但是想想两个人的确是gay,这么说感觉有点不太合适。
傅晟酒量不大。他干医药代表的时候被迫喝酒,吐得要死要活,下了酒桌几乎滴酒不沾。后来做外科医生,要上手术台的,也不喝烈酒。他就点过吉普森。因为何易安后来喝吉普森。他想知道吉普森有多烈,也想知道长大的何易安喜欢的是什么口味。
(六)
现下有很多人形容自己“熟人面前撒野放飞 生人前无比高冷”,傅晟是个反面典型。
倒也不是说傅晟太活泼。他对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温润如玉,会适当地活跃气氛,带动氛围。似乎只要你站在他面前就是他的朋友,享受他春风般的关切与照顾。
但如果你再靠近一些,却会发现傅晟的感情并不会升温。他没有面对密切朋友的热忱,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足够体贴,足够耐心,不怎么会激动,也不会生气。
何易安当年刚遇到的傅晟就是这样子的,仿佛是一个完美的人。
但这世上其实并没有完美的人。这是一层完美的伪装。
傅晟用这层伪装把自己整一个儿地保护起来。这层伪装用体温也捂不化,只能直接敲碎。
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夏天,何易安在校外租了个房子。
别误会。这房子是用来上自习的。
期末考试将近,两人都到了停课复习阶段。但他们不在同一个学校,虽然离得近,见面总归有些不方便。于是,彼时不差钱的何二少就想出了这么一招:租个房子,一起复习,天天见面。
何易安记得有一天他正跟长期平均成本曲线做搏斗,突然听到身旁“砰”地一声。
他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望去,发现居然是傅晟在磕书。
医学教材那么老厚一本,砸在桌子上声音还挺吓人。傅晟不仅磕书,看上去样子竟然还气呼呼的。
何易安问他:“师兄,你怎么了?”
“背不下来,心烦。”
何易安大吃一惊。他当年也是真年轻,问出来的问题简直不像有脑子:“师兄,你也会背不下来啊?”
傅晟一听这话笑了:“当然了,你以为我的课本知识都是吃记忆面包塞进来的么,还不是死记硬背。”
何易安心说我真的以为你看两眼就记住了的。但他没好意思讲出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傅晟面前。
“师兄…”何易安弯腰吻傅晟的嘴角,“要不我们休息一下?”
(七)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何易安给傅晟打了个电话。
何易安怀疑自己可能有电话恐惧症。在听电话里的等候音时,他觉得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电话接通,傅晟还是那样温柔的口气:“你好,请问什么事?”
“你今天搬到我这边来好吗?我住在王府井希尔顿,中午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他听见傅晟讲:“何易安,其实我昨天想说……”
“我知道,你别说。你不想搬过来就不过来。”何易安顿了一下,又问:“你今天有事儿吗,要不中午咱俩一起吃个饭?”
傅晟好半天没说话。
“师兄……?”
“行吧”,电话那头傅晟终于答应了,“不过得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地方你定。”
这可神了经病了。何易安心想,两人在一起快十年了,在同一个城市不住一起,他想请对方得小心翼翼征求意见,对方让他来接一下居然还他妈用了“麻烦”这个词。
何易安接上傅晟,载着他去了一家做淮扬菜的主题餐厅。
这种主题餐厅环境不错,菜做的精致,价格又不算太贵。傅晟这个人其实还蛮小资的,何易安记得他挺喜欢这种地方。后来交往的时候,何易安也带他去吃过松露鱼子酱,傅晟蛮喜欢那种氛围,但似乎不大吃得惯法餐的口味。
到了餐厅,何易安让傅晟点菜。傅晟点单的时候也没问他。点完菜,何易安看了一眼菜单,自己喜欢吃的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傅晟都点了。
吃完饭结账,两个人开始抢单,过来给他们结账的服务员小姑娘被弄得不知所措。最后傅晟一句话把何易安给打趴下了。
傅晟说:“我是师兄,我来买吧。”
说的没错,何易安无法反驳。他现在总不能说“我比较有钱,我来买。”或者“我是你老攻,所以我来买”吧。
于是傅晟付了帐,两人出了餐厅。
左右傅晟没事儿;何易安让助理把所有预约都取消了,强行没事儿。于是两个人又闲来无事地在商场里逛了逛,顺便买了几件衣服。最后逛累了跑到商场楼顶的电影院,随便买了两张电影票,又看了场电影。
何易安觉得这可真神奇,两个人三十岁了,在一起快十年,现在好像刚开始谈恋爱一样。他没什么心思看电影,眼神老往傅晟身上瞟。傅晟穿了件花哨的潮牌衬衣,咬着吸管喝可乐,真跟个学生似的;他自己来北京倒只带了正装,显得很老成。这感觉好像……他在包养还在读书的傅晟。
何易安满心都是躁动。
(八)
看完电影,何易安说送傅晟回酒店。
车却没往傅晟那儿开。傅晟察觉出来走的方向不对,却也没说什么。
当何易安将自己的S600停到希尔顿楼下,并请傅晟上去坐坐时,他竟也没拒绝。
何易安有些激动。他领着傅晟上楼,刷卡,走进房间。门“喀拉”一声刚关上,便听到傅晟说:“何易安,我们得好好谈谈。”
但何易安这会子什么都不想谈,拉着他就往床上倒,傅晟推了他两次,他没当回事,依旧压着他解衣服扔袖扣。
最后傅晟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打得不轻,傅晟自己都愣了。
何易安倒是清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来退到一边。傅晟翻身下床,理了理衣服,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要走。
何易安赶紧拉住他的小臂:“你睡这儿吧。”
“你还想干什么?”傅晟吼他。
傅晟很生气,何易安知道,他真的很生气。但他不敢松手,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傅晟走了,就真的都完了。
“太晚了,你睡这儿吧,我睡小客厅。”傅晟还是没撒手,他感觉得到傅晟还在跟他较着劲儿。
傅晟不说话,就瞪着他。
“我真睡小客厅,保证不过来,实在不行你把卧室的门锁上,行吧师兄?”
傅晟还是没说话,但何易安感觉到他渐渐卸了手臂上的力气,终于也松开了手。
何易安说到做到,拿了枕头就去睡沙发了,澡都没洗。
这一晚,何易安又梦到了傅晟。
但这回不是那种梦。他梦见傅晟还在读研三,不顾导师反对非要毕业;梦见傅晟毕业后刚工作,太过青涩架不住劝酒,喝多了扒着马桶吐。他在梦里心疼坏了,自己却像个固定摄像头似的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一觉醒来,比不睡还累。
何易安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可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了一下门。
傅晟也没真的锁门。何易安悄悄走进去,看见傅晟还在床上熟睡,很安静,很安稳。何易安连坐下都没敢,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很久没见过熟睡中的傅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