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 作者:月月月中眠【完结】(12)

2019-05-25  作者|标签:月月月中眠

“有的,有的。”沈顺清连忙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薛教授眯起眼瞧了两眼,又说:“我查查看,先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薛教授和晏老板此后的交谈丝毫没有进入沈顺清耳中。他总觉得头y-in喳喳的疼,像是有细小的蚊虫钻进耳蜗,用尖锐的嘴在脑袋里一针一针的扎着。

饭后,沈顺清陪着薛教授慢悠悠地往回走,与其说是他陪着薛教授,倒不如说是薛教授一路护着他。毕竟沈顺清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几次险些撞在树上。

“沈记者,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薛教授体贴地说。

沈顺清茫然地点点头,目送薛教授进屋。

回到酒店,他疲惫地躺下,脑海里窜出无数个血腥、混乱的画面。

癫狂的亲人、挥舞的刀、殷红的血、冰冷的尸体、一拥而上的警察……画面杂乱无章的叠在一起,像一部撕心裂肺的哑剧。

酒店的空调y-in冷的吹着,带着嘎嘎的机械响声。

是夜,他迷迷糊糊地,像是游走在泥土未干的田埂上……

一个野娃子呆头呆脑地跟在他身后。

他听到同龄的小伙伴在唤他,加快脚步向前奔跑。野娃子慌了,磕磕绊绊地追,用极小的声音叫着“沈哥哥,沈哥哥……”

他头也不回的跑,直到身后的小人儿被远远甩开,消失在画面中。

霎时间——

空气静止了,时间也停滞了。

小伙伴们不见了,野娃子也不见了,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只有他在原地转着,对着无边空旷。

渐渐地,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从远处传来,先是小声的抽噎,不一会儿又变成长嚎, 宛如幼狼嘶吼,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泰山压顶般的袭来,像是要把他五脏六腑都震裂。

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疯狂地朝某个方向跑去,直到看到一个幼小的身影,像是陷在沼泽里,半截身子露在外,双脚嵌入泥里缓缓下沉,双眼瞪如铜铃,只有嘴唇轻轻蠕动,发出短促的音节:“沈哥哥……沈哥哥……”

沈顺清朝他扑过去,可那身影宛如雕像僵直着,一动不动,无论他怎么竭力伸手都够不着。

他精疲力尽地跪在地上,眼前沼泽突然滚滚沸腾,升起大片大片浓雾,野娃子在眼前慢慢腾空,变成力拔山兮的巨人,那巨人长着曲霆一样的面孔,目光如冰刃,眼角浮起青色的疤,像是地狱爬出的厉鬼。

巨人高临下的看着他,唤着——

“沈哥哥,沈哥哥……”

一阵寒意入骨,他猛地惊醒,手心全是虚汗,心脏如被千斤巨石拖拽着下沉,每挣扎着跳动一次就发出沉重的叩门般的声响。

是梦啊……

沈顺清有些喘不过气,起身拖着如灌铅的双腿,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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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陈家码头

次日,沈顺清接到薛教授电话称在家中见面,他不敢怠慢,梳洗一通就往薛家赶。

到了薛家才发现另有一人站在教授身边,年纪轻轻,青涩面庞,一副大学生模样。

薛教授指着身边的少年:“昨晚联系了个朋友,他或许知道些事情。不过有点远,便叫学生开车来,你叫他小吴就好。”

小吴x_ing格开朗,边开车边主动当起导游。上了二环桥,窗外画面就变了模样——高楼大厦挡住葱郁的绿,空气灰蒙蒙的,整个城市像是钢铁牢笼。

薛教授看着窗外感叹:“这城市,变得跟不上喽。”

“薛老师,前面就是陈家码头。”约行两小时后,小吴突然开口。

薛教授示意找地方停车,步行往前。

三人走到一家小面馆前停下。面馆外墙老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老板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见薛教授就粗声喊:“听说薛记者您今天来,我特意延迟开业,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退休啦,早就不是记者了。”薛教授乐呵呵地坐下:“五六年没吃你做的云吞,倒是想念得紧。”

老板姓林,17年前来到G市打工,在工地干了几年后自己开了家小面馆做生意。薛教授当记者时,为写一篇外来务工人员生存调查,和林老板一群工友们在工地里同吃同住了三个多月。后来林老板面馆开业,薛教授还专程写了幅“面中藏滋味,锅里煮乾坤”的楹联送来,两人交情一直不错。

“老林啊,这次来主要是打听个人。”薛教授开门见山,又对着沈顺清说:“你不是有曲家孙子的照片么,给他看看。”

沈顺清连忙掏出手机。

“前面就是昌盛的地盘,码头和地都是昌盛的。”薛教授说:“老林的面馆开在这儿有七八年了,对这块熟悉,让他认认人。”

林老板见薛教授面色严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手机把图放大仔细瞧着。沈顺清焦急地盯着林老板,只见林老板眉头微蹙,盯了片刻又叫来一个伙计,两人凑在一块儿看。

不一会儿,林老板把手机还回,不确定地说:“这是曲崽吧?变化挺大,不过看眼角这道疤,应该是他没错。”

沈顺清心生疑惑:“曲崽?”

“嗯,昌盛陈董门下的小子,有人说是陈董捡的,也有说是私生子。”林老板端上三碗云吞:“小时候瘦得跟小j-i崽似的,码头上的人都叫他曲崽。”

“要不是这疤从小就有了,还真认不出来。”旁边伙计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不过照片上看上去挺结实的,这应该是养好了吧?该不是真是私生子吧?”

“这倒不是,这人是城北曲家的孙子,也是大户人家。”薛教授说。

伙计尴尬的缩了缩脑袋,林老板打发他去做事,接着问:“薛记,您打听这人是做啥?”

“不是我打听,是这位小兄弟打听,你知道些什么就跟他说说。要是方便,带他去陈家码头看看。”

“行啊,你们先把面吃了,我待会儿提前歇业,带这位小兄弟逛逛。”林老板豪爽的说。

沈顺清毫无食欲,一碗面吃得慢吞吞。等他吃完,林老板已经把店内收拾的差不多,薛教授说着下午还有课,让学生捎他回去,还叮嘱林老板多招呼沈顺清,林老板拍着胸`脯连说没问题。

上车前,薛教授突然停下脚步:“关于昌盛你可知道些什么?”

沈顺清回想着之前查过的资料:“有在网上查过,说是靠码头起家,后来转型做运输、房地产一类。”

薛教授拍了拍他肩膀,语气里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奋斗史多是写来吹嘘的,背里的名堂往往不会端上台面。码头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那得靠卖命才抢得下来。”

码头自古藏污纳垢,不是个太平地方。沈顺清想起曲霆一身匪气的模样,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回头见林老板深表赞同地点头,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窟寒了个透。

昌盛码头现已是日进斗金的货运码头。远处潮水连海平、云傍码头生,近处唯有高高的塔吊和堆积如山的集装箱货场,运货的集卡车进进出出。

“沈记呀,那边咋们进不去,只能站这儿看看。”林老板指着远处守卫严格的关卡感叹:“以前这儿可不是这样,乱得很。上船的、下船的、装货的,卸货的,一天到晚不是铁锚的撞击声就是打架的声音。”

“曲家孙子也在这儿打架么?”沈顺清问。

“打啊,陈家人没有不会打架的。”林老板口中的陈家就是昌盛现董事长陈昌云,因为声名煊赫,至今还有人把昌盛码头叫做陈家码头。

“早些年陈家占了这个码头,就找过往船只收停泊费,直白点就是保护费。不给钱就滚,再狠点的偷偷放火烧船,烧到你要么交钱要么滚蛋。”林老板指着港口:“就那儿,以前天天火拼,一群人追着另一群人跑几条街。”

“曲崽我以前见过,在这儿名气也大。”林老板顿了顿:“别看他瘦,以前打架可厉害了,把人胳膊都扭断过。”

沈顺清想了想曲霆脸上的疤,心想莫不是打架留下的?那疤在右眼角下两三厘米处,像是被玻璃或是刀尖刺破,再往上一点怕是要伤到眼球,又想到林老板是根据这疤认出的人,便问起此事。

林老板却愣了愣说:“这个不清楚。我们知道这人的时候,他脸上就有这伤了。那时候码头闲杂人多,大家都说眼角带疤、瘦不拉几的就是曲崽,我们也是靠这个辨认的。”

“您见过他打架?”

“见过,常见。以前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群人拿刀的、拍砖的、飞车堵人的,跟黑社会没两样。”林老板看着熙熙攘攘的码头:“没想到现在倒是做起正经生意了。”

从网上报道的昌盛发家史来看,陈昌云从码头得来第一桶金后就自己买船跑货运,后来又扩充到交通运输、房地产一类,现在稳坐G市龙头企业位置。而曲霆只是房地产分公司的一个副总,网上描述甚少。

“您还知道曲家孙子什么事儿么?”

“我和那小子也没直接接触,不过名气大,有传言只要他出马,逮人要债都不在话下。听说陈董也器重他,给了他一批小弟,让他带着混。”

难怪王海叫一直称呼曲霆老大。沈顺清本以为是王海年轻有个x_ing,想来或许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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