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 作者:月月月中眠【完结】(50)

2019-05-25  作者|标签:月月月中眠

陈灿接着说:“村子也很奇怪。都说乡下人淳朴,这村子却很排外。还有那孩子的歌谣,听上去挺寒碜的,臭水沟黑丘丘我还能理解,滚下去摔破头是什么意思,难倒死过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歌谣,说不定传了七八十年了。”沈顺清抬头看园区高耸的烟囱,白烟遮住了天色,说不出的压抑,“先在村子里看看吧。”

两人沿着田埂往下一户人家走,可村民们一问三不知,有的干脆闭门谢客。几番下来,陈灿也窝火,在布满裂口的田间气鼓鼓地跺脚。

“等等!”沈顺清突然喊道。

“怎么?”

“你脚下。”

陈灿抬起脚,除了模糊的脚印看不出别的蹊跷,沈顺清走到他旁边,“刚刚一路走过来都没有脚印,突然从这里就有了。”

陈灿用力踩上两脚,跺出浅浅的坑,而来时干涸的田地硬得如砖,一点足迹都没留下。

“两边的田都是干死了,唯独这块是s-hi的,这下面可能有水管或者地下水,我们顺着踩一踩看水源在哪里。”

两人沿着潮s-hi的田埂往前,走了十来分钟竟走到一排枯死的树木前。这是一排死木,白杨、榆木和樟树交错地生长,树干呈灰白色,拇指大小的蚂蚁乱爬,几片无精打采的叶子挂在树上,背面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树木下方竟有一条河。

“这还有河?”陈灿实在想不到农田几乎全部旱死的村子里竟然有河,虽然这河看上去不过三米宽,或许称之为溪沟更为合适,深度……他捡了块碎石扔下去,石子很快沉入底,大概有五六米深。

“芙水河,从上游县城贯穿花明村,别看它小,但也是林江的分支。”沈顺清说着,突然趴下贴在地面上,双手撑在河堤边往里看。

“看不到管道。”他蹭了一脸灰。背后是产业园,面前是芙水河,沿途有潮s-hi土壤,他推断园区私设管道偷排污水到河里,如果有污水排出,河面会有水柱和气泡,但是这里没有这些征兆,他又想或许是某个特定时段偷排,却没看到管道口。芙水河水偏污浊,有死物和藻类漂浮在河面上,但村子生态荒废,也可能造成这样的水质。

怎么查起企业排污来了,沈顺清忍不住自嘲,原本是来找和杜晓菁有关的线索的,看到怪异的事,职业本能先冒出来了。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景青禾隐瞒了自己迟到的事,沈顺清起身:“采访本呢?”

“沈哥之前和景总会面,”陈灿把本子递过去,“景总说的和村民说的对不上啊。”

“不是我,是曲霆,”沈顺清说:“上面有关景青禾的线索是曲霆写的,杜晓菁是曲霆的母亲,因为一些原因,我在帮他查她母亲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陈灿偷查拆迁的事被上面一纸禁令拍熄了火,沈顺清虽知道他对曲霆心有芥蒂,但这事也瞒不住,何况还需要他帮忙调查,不如坦白。

陈灿沉默片刻,垂着眼不咸不淡地哦了声,再一转身竟发现周支书站在两人身后!周支书体型瘦高,掩在榆树间宛如一截矮木,若不是尖锐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俩,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人。

“周书记,您怎么在这里?!”陈灿定神,心道这人何时来的?

周支书挠头:“嘿嘿,我看你们的车停在路边,猜可能还没走,这村子地广人稀容易走丢,所以我四处看看,幸好找到你们了。”

“我们车……”陈灿说,沈顺清突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就走。

陈灿把后面半句咽回腹中:我们车停那么远,都快出村了,都能你被发现。

周支书一路陪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叨着村子地大人稀,天黑了就找不着路,劝他们早点回去。沈顺清笑笑,开车回城,直接把陈灿接自己回家里,说累了一天请他吃顿饭。曲霆回来时见家中有客先一愣,细看才看清是陈灿。

“他今天陪我去产业园了。”沈顺清说了花明村的见闻,又问曲霆那边进展如何。

“景青禾确实和祁云不合,景青禾此前一直是祁敬义的助手,产业园的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祁敬义有意锻炼自己的儿子,便把这个项目交给了祁云,让景青禾辅佐。听几位叔伯说,祁云接手后,对这个项目有异议,两人争吵过几次,但项目还是如期开工了,没多久祁云就出国了。项目只好转交给景青禾,后来景青禾利用产业园赚了钱,祁敬义就彻底把园区交给他了,这么多年一直是景青禾在打理。”曲霆说。

陈灿看着曲霆用钥匙开门,熟练地换上拖鞋,忍不住皱眉:“祁云出国和景青禾有关?”

“确实有这个传言,说祁云不想接手产业园,但也有说祁云能力不如景青禾,喜欢搞艺术不是经商的料。”曲霆自在地把皮鞋放好,还摆正了沈顺清乱脱的鞋。

“杜阿姨的事呢?”沈顺清问。

“那天除了我母亲,其余普通员工都到了,发车前清点过人数,但祁敬义、祁云和景青禾是私车,其他人都乘坐大巴,祁氏父子要提前打点,所以去得比普通员工更早,景青禾是最后到的。”

陈灿摊开采访本:“可景青禾没有说自己迟到的事。”

空气突然安静,三人看向曲霆的笔记——

「当天还有其他员工迟到或者缺席吗?」

「应该没有,这么重要的场合没人敢怠慢的。」

壁灯噗嗤噗嗤地闪,曲飞局促不安地往人堆里凑,曲霆起身泡了杯茶递给陈灿,轻轻咳了声,屋内才恢复平静。

陈灿望着头顶突然抽风的灯,接过茶继续说:“最好能弄清来访者是何时离开曲家的,如果只是和杜阿姨交谈几句,也就几分钟的事情,谁都可以勉强按时赶到。如果这人在曲家停留的时间较长,那迟到的景青禾嫌疑最大。”

沈顺清接着问:“档案袋的事呢?”

“只打听到开工前确实有很多审批材料都是用档案袋装。比如环评、造价、设计图一类,那时候没有电脑,材料都是纸质的,用档案袋封好交给专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母亲手上。”

“审批材料都是重要文件,需要领导过目后才送审,祁敬义、祁云和景青禾很可能知道杜阿姨手上有这份东西,从这3人口中或许会得到线索。”沈顺清想了想,“我们之前讨论过,如果有人能打消杜阿姨出门的念头,是公司领导的可能x_ing很大,我觉得可以先锁定祁氏父子和景青禾。”

“可是,”陈灿低声道:“从景青禾嘴里恐怕难套出话了。”

他有经验,虽然是失败的经验,他曾多次试图从王海嘴里套出关于搬迁的事,但被发现后就再也没得到有用的信息。

景青禾若有意隐瞒,再找也是无用,论心思缜密,景青禾怕是要比王海强得多。

曲霆瞳孔不经意地微缩,说,这样吧,你们继续查花明村的事,义华集团那边我来想办法。

凉风入夜,睡梦中的沈顺清被冻得哆嗦,忍不住想找个热源靠过去,蜷着身子拱了半天发现床边空空如也,再一摸,床单的热度已经退去大半,身边的人显然已经离开很久。

他裹了件浴袍起身,见曲飞扒在鱼缸边看热带鱼。

“你哥呢?”

曲飞指了指阳台:“我哥有心事。”又扭头指着墙上的挂钟:“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了。”

昼夜不息的指针指向午夜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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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林城的冬天寒风刺骨,尤其是夜里,冷风像刀子一样,沈顺清还没走到阳台就打了个喷嚏。

曲霆回头,嘴里叼着半截烟:“怎么出来了?”

“哪儿来的烟?”曲霆刚回林城也是烟不离手,得知沈顺清在戒烟后就很少抽了,戒烟不是易事,周围人都不抽还勉强能管住瘾,有人一勾,瘾就来了,所以两人同居后,家里从没出现过烟,烟灰缸都不知道丢哪儿了。

“下楼买的。”曲霆把烟摁熄在栏杆上,又脱下外套往他身上搭,沈顺清不要,他只好牵着他往卧室走。

总不能让沈顺清冻着。

“怎么大半夜还不睡?”沈顺清冷得不行,脱了浴袍钻进被窝,露出半个脑袋。

曲霆把浴袍挂好:“想我母亲的事。”

能让曲霆在深夜出门买烟,不会是普通的心事。

“总觉得这事没这么单纯,”曲霆脸色铁青,分不清是冻的,还是紧蹙的眉让他看上去比平日威严。

曲霆调亮壁灯,从床头柜里翻出采访本摊开,是他记下的与景青禾的会面——

「那怎么知道有人去过?」

「有人看到了。」

「那你问他就是。」

「他没看清。」

「……谁看到了?」

“那天我没说曲飞的事,只说有人看到了。”曲霆弓起手指,指甲在「谁看到了」下面划出一道细长的痕迹,“现在来看,有可能那时候已经打Cao惊蛇了,我问景青禾当天的事情,而他借机问我目击者是谁。我觉得我母亲卷进了什么事情,和产业园有关,所以才会有一份档案袋在我母亲手上,才会在开工那天有人来我家,劝我母亲不要出去。或许景青禾知道一些,但就像他隐瞒自己迟到一样隐瞒下来,他问目击者是谁,想知道目击者看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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