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镖局糊涂账+番外 作者:闻笛【完结】(6)

2019-05-25  作者|标签:闻笛

赵识途走得有些憋屈,背后的议论声清晰可闻:“这小白脸哪儿来的,跟班看起来挺厉害,结果也是个怂包,屁都不敢放一个。”

茶小二啧啧道:“什么小白脸,不过是个开镖局的穷鬼罢了。”

“竟然是同行?哈哈哈哈,这行当算是没救了,什么人都能参一脚……”

一路上,赵识途不大敢直视同伴,待到两人拐过几道弯,把茶摊上的声音甩出好远之后,他才说:“上官,抱歉啊。”

上官情淡淡道:“不必道歉,本来我也不信他们的说辞。”

“此话怎讲?”

“能到关外走镖的镖师,就算不是绝顶高手,武功也绝不会差,若不是敌人太强,又怎会枉死。”

赵识途长叹一声:“可惜死人已无法自辩,只是便宜了活人,信口胡说也无需考虑后果。若死的是我,定要从阴曹地府爬出来,吓唬吓唬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上官情道:“若换作是我,索性乐得清静,何必还要理会活人的言语。”

“若是他们信口雌黄,诬蔑你的名声呢?”

“那便由他们去。”

赵识途怔了片刻,笑道:“世人都当名利是宝贝,你却丝毫不在乎。”

上官情也不辩驳,赵识途偏过头看他,见这人神情一丝不苟,嘴唇薄而刚俊,侧脸的轮廓像是用刀削过,肤色被黑衣衬得格外苍白,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颤。

“我说上官,你这般心无旁骛,一心尚武,武功定然不差,为何还要跟着我?”

上官情觉察到他的视线,不明就里地挑起眉毛:“有何不妥?”

“不妥,你若真的武功盖世,一表人才,我却要将你留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里,就像把参天大树种进小花圃,暴殄天物,叫我如何不愧疚。”

“你方才还克扣了我的药草。”

“咳咳,银两有限,我也没有办法……”赵识途匆忙收回视线,望向前面的路。

虽移开了视线,但想起初遇时的情形,他的脸上不由得一烫。隔了一会儿才说:“可惜我这穷酸镖局,接不到关外的生意。你若跟着我,恐怕很难和那传闻中的高手较量了?”

上官情露出意外的神色:“你知道我想同那人较量?”

赵识途耸肩道:“你方才听得那么仔细,连一个字都不放过,难道我还猜不出吗?你的心思实在很好懂。”

上官情微微皱眉,把视线投向远处,低声道:“不曾有人如此说过。”

赵识途不屑道:“那是他们太愚钝,你从前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上官情沉默不语。

赵识途又道:“算了,你不愿提,我便不问,既然你留在身边,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等有朝一日我赚了大钱,你想买多少药草都行,买酒买肉,买名刀利器,都不是问题。”

上官情冷冷道:“讨好女人的花招还是莫要使了。”

赵识途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谁说我只讨好女人,男人我也是一视同仁的,尤其像你这种男人,包养在身边,又能打,又能逗,何乐而不为啊。”

上官情叹了口气,不再理他。

赵识途见对方不言不语,也移开视线,望着远处,低声道,“你若有怨言就说出来吧,今天不论你说得多难听,我照单全收。”

说罢便做出一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样子,朝天翻眼皮。

上官情瞥了他一眼,这人若是保持严肃正经的模样,脸庞也称得上英气,可他的表情永远都过于丰富,取之不竭,叫人难以预料。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浅得像是蝴蝶的鳞翅。

隔了一会儿,上官情说:“我是想去关外,可若要我跟那群人一路,还不如不去。”

赵识途像是闻到肉香的老鼠,立刻凑到他身边:“这么说你果然还是喜欢跟着我喽~”

“当我没说。”

“你知不知道,大树若是种在花圃里,久而久之,也会沾上花粉,叶子上也有花的味道。”

“都是哪来的歪理邪说。”

“是真的啊,不信下次你去闻闻院子里的老枣树,看看有没有花香味。哎,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参天大树种在花圃里,树与花相傍而生,哪怕外表大相径庭,土壤深处的根须却难免彼此缠绕。

而后风吹草动,花影与树影相叠,继而便有了风景。

人与人的相遇,大抵也就是这么回事。

第7章 好酒怕巷深(三)

怪人和穷人回到镖局的时候,懒人又在浇花。

懒人的懒也分场合,在对待生意的时候,懒人总是懒得出奇,可对待花花草草的时候,懒人却很用心。

明月珠仿佛在身体力行地证明,懒和蠢是不一样的,哪怕记不清每一件衣裳的颜色,她也能记住出每一株花瓣的颜色。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院子里那棵歪歪扭扭的枣树旁边,真的生出几株娇嫩的花来。

赵识途远远看见那花,转向身边的上官情,兴奋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今年的枣子一定会夹有花香味。”

明月珠听到他得意洋洋的声音,似有些不悦,头也不回地问:“耽搁这么久,又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赵识途忙道:“哪有,我们不过是在路边喝了一口茶,顺带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

明月珠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可是一队倒霉蛋丢镖的消息?”

“是没错,还有……”

“还有袁家老爷的寿诞将近?”

赵识途的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阿珠,你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消息如此灵通?”

明月珠终于回过头,脸上却依然是慵懒的神色:“我只是懒,又不是蠢,闲着无聊,自然要找些办法消遣。”

赵识途无奈地摇摇头,又道,“不过你说得都没错,我方才在路上,还看到一队贺寿的,把三个红绸裹带的大箱子搬进袁家武馆。”

明月珠道:“那袁老爷毕竟是镖会总管,凡是开镖局的,自然懂得应该多拍他的马屁。”

上官情已经走到两人之间,叹道:“可惜我们连马屁也拍不起。”

明月珠暼向他手上的大袋小袋:“拍不起马屁,却买得起酒肉?”

上官情微微皱眉,似乎在对方提起后,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赵识途深吸了一口气,打断道:“是我要买的,人在拍马屁之前,总要先吃饱饭。”

明月珠直摇头:“你该知道,买酒买肉,不如买几个白饼,几颗咸菜,还能多顶几顿饱饭。”

赵识途微微笑道:“我自然知道。”

明月珠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走前留下一句:“开饭时叫我。”

上官情耸了耸肩,把手里的袋子放进厨房,拿着自己的药材回房间了。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好像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买白饼咸菜是更好的选择,可每个人都不会照做。

所以说,糊涂镖局穷到如今的田地,绝不是没道理的。

*

赵识途在厨房忙碌。

他的手艺不算好,不过眼下他并不担心。一间厨房里若是没有酒和肉,一个人手艺再好也无从施展。反之,一旦有了酒和肉,就算手艺平平的人,也能弄出颇为不错的香味。

他的手艺是打小学来的,小时候他栖身寺院,帮和尚做大锅饭。

和尚的饭菜里没有酒也没有肉,只有青菜豆腐,加一点盐。自然也不会有油脂烹出的荤腥香味。这是赵识途没有留在寺庙的理由之一。

他是被和尚养大的,一身功夫也是和尚传授的。养大他的人原本不是和尚,后来遭遇不幸,心灰意冷才出家。那人常说世事难料,因果难循,强求无用,不如顺其自然。

所以赵识途也不去想以后的事,至少现在比起当和尚,他还是更想喝酒,更想吃肉。

鸡蛋是泉水村的老母鸡新产的,肉也是市集上刚宰不久的,和水灵的柿子,嫩绿的葱花,一并倒进热油锅翻炒……香味很快从厨房飘出来,飘满整个院子。

菜饭依次上桌,人也先后落座,最后一件事就是斟酒。

酒是上乘的西域葡萄酒,只有一斗,只够盛满三只酒盏。

酒盏是青玉的,色泽淳透,若拿去换酒,换上十斗百斗,都不在话下。

但他不会那么做,因为喝酒是人生大事,如果换来了美酒,却没有合适的酒具盛放,那还不如不喝。

赵识途就是这样一个顶倔的人。

三只酒盏显然已经干涸很久了,终于盼来一斗甘霖,便像讨到糖的娃娃,拼命地散发光彩。

三个人把酒杯举起来,碰在一处,发出清冽的声响,和碧绿的玉色相得益彰。

赵识途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葡萄美酒,花下倾杯。

*

“好酒。”明月珠把酒杯托到眼前,缓缓转动。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物,她鲜少会发表如此直接的称赞,果然酒是好东西。赵识途也抿着杯子,得意道:“我的眼光总不会错。”

“酒是不错,可惜只有一个缺点——太少了。”

“嗳,这话就错了,小饮怡情,大饮伤身,我们每人一杯,不大不小,刚好适量。”他说着仰起脖子,把余下半杯酒一股脑倒进喉咙,闭上眼睛,依依不舍地品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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