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邵说:“你师父的x_i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昔日兀烈王扣押了一队与剑圣山庄毫无瓜葛的中原商人,他也竭力去救了。你休息吧,我安排一队人马护送你回京。”
林月白却别扭地说:“我不回去。”
严邵有些疑惑:“嗯?”出于私心,他很想留林月白在长秦关多呆些日子。但他理智尚存,知道此事万不可为之。与其在私情和理智间煎熬,不如早些送林月白回京。看不到人,心里反而会好受些。
可林月白为什么不肯回去?
林月白说:“我……我要着看着师父平安回来,才能安心回到公子身边。”
严邵从来不会拒绝林月白的任何要求,他说:“好,我先派人传信给殿下。”
京城。
清晨,剑圣山庄名下的留松客栈。
小二刚打着哈欠掀起门板,就看到一缕幽魂从街那头飘过来,他一脑门睡虫都被吓跑了,惊恐地瞪大眼睛。
不会……不会大早晨的就见鬼吧!
还好那是人不是鬼。
谢春行像是在哪儿被人揍了一宿,神情萎靡脚步沉重,衣服头发上s-hi淋淋地滴了一路水水迹。
活像个水鬼。
小二心惊胆战:“谢大侠,您昨晚这是去护城河里捞鱼了吗?”
谢春行翻着眼皮有气无力地瞪他:“别埋汰我了,我顾老弟还没回京吗?”
小二挠着后脑:“按说是该回来了。我一会儿就给长秦关里庄主的老熟人传个信儿,问问他们庄主是何时出关的。”
谢春行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顾云深……不会出事了吧?
小二打开店门摆出两个大酒坛,收拾好之后抬手招呼还站在大街上的谢春行:“谢大侠,别发愣了,先进来换件衣服喝点热汤吧,小心着凉。”
早上,皇上和宣王刚离开王府,王府总管就指挥着众人忙碌起来。
“那个花瓶是林公子在夜市上买,拿走拿走。”
“还有那个镇纸,是林公子从江南带来的。”
“把厨房里给林公子留的梅花饴糖统统包起来放到小仓库里。”
下人抱着一箱子零碎东西来找总管:“总管,小仓库里放不下了。”
总管皱眉:“那就先放到后院的窝棚里,记得拿油纸盖好。”殿下虽然这会儿让他们把林公子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念起林公子的好,又想要把旧物找出来当念想。
皇上这段时间按时上朝,勤理政务。批完的奏折上都是皇上的字迹。
饮龙阁的老臣们虽然仍然对宣王肆意出入皇宫的行为不满,但至少没有再拖着一把老骨头去宫门口跪地死谏了。
裴扬风舒坦下来,就开始找南统军营的麻烦。
他查杨君素的家世,发现十年前南统军奉命扫荡南荒余孽的时候,江南商会曾经多次以百姓的名义赠送军资。而杨君素,就是江南首富郑千古的侄子。
查到这条线索,裴扬风立刻派人暗中捉拿了杨君素,带回牢中审讯。
叶栖华扔了他一脸奏折:“这些小事朕懒得看,你批了。”
裴扬风哭笑不得地接了满怀:“陛下,何为小事?”
叶栖华眉梢一挑:“朕不想批的,都是小事!”
裴扬风无奈,乖乖开始找借口驳回奏折上请求的各种事项。
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正闹着玩,宫人来报,徐仲豫求见。
徐仲豫脸色惨白如纸,步履踉跄:“学生参见陛下,宣王殿下。”
叶栖华漫不经心地批阅奏折:“你今天长的格外讨人厌。”
徐仲豫惨然苦笑。
裴扬风坐在叶栖华身后,旁若无人地捧着叶栖华一缕头发玩,问徐仲豫:“杨君素审的怎么样了?”
徐仲豫袖口上还沾着血,手指轻颤:“殿下,学生已经尽力了,杨君素始终只说着两句话。”
裴扬风问:“他说什么?”
徐仲豫迟疑未语,叶栖华还在这里,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裴扬风:“说。”
徐仲豫垂首闭目:“此行为救皇脉江山千古,此身九死不悔。”
叶栖华嗤笑一声:“这么说,他倒是真心为了让朕摆脱j-ian臣掌控了?”
j-ian臣裴扬风微微一笑,叶栖华对杨君素嘲讽的语调让他感觉十分愉快。
徐仲豫却是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想起以前这小皇帝还没失忆的时候,就总是这样一副似冷似嘲的态度。
在这样的神情下,徐仲豫每每倍感压迫。以至于徐仲豫每次收到裴扬风需要他送进宫里的密信,他都嘴里发苦心中难过。
说真心话。叶栖华这种人,徐仲豫不愿交朋友,更不想当敌人。
叶栖华却一点都不体贴徐仲豫惨淡的心情,又把一摞奏折塞进了裴扬风怀里,对徐仲豫说说:“他们既然打出了这个旗号,那说不定朕那短命的大皇兄曾经在民间风流时留下过一两个儿子。你们不如从这里开始查起,看能不能找到南统军营私藏皇子的证据。”
徐仲豫听着听着,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真的失忆了吗?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殿下身边的亲兵说皇上在江南时已经x_ing情大变,天真烂漫如同稚子。可如今在他面前的皇上却看不出半点天真的痕迹,分明就是昔日那个擅长揣测人心的狠戾君主。
裴扬风沉浸在又痛又甜的爱恨纠缠中,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叶栖华的x_ing格变化。
旁观的徐仲豫却把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中,他抬起头,对上了叶栖华的目光。
叶栖华静静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眸中平静无波。言辞间虽然只是说提个建议,但眼中却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九五之尊不容拒绝的威严。
徐仲豫不得不再次低下头:“微臣遵旨。”
等徐仲豫离开,裴扬风若有所思地试探叶栖华:“想起什么来了吗?”
叶栖华摇头,说:“我只记得,如果有人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那他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裴扬风松了半口气,把这个话题含糊了过去:“对了,你觉得是住在宫里舒服,还是在宣王府里舒服?”
叶栖华腰酸背痛,坚定地回答:“今晚我就在御书房过夜。”
北荒Cao原上绿野茫茫,林月白坐在城墙上看落日。
严邵走过来:“坐在上面很危险。”
林月白情绪低落:“我是习武之人,反正掉下去也摔不死。”
严邵向来不会安慰人,只好沉默着站在林月白身后。
夕阳暖黄的光落在人脸上,林月白的眼睛也看不出原本的湖蓝色了。他轻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师父也许并不想看到我。”
严邵皱眉:“胡说什么?云深有多宠你,你不知道?”
“景昌十九年的时候,公子请命来长秦关,”提到裴扬风,林月白脸上浮现眷恋的温柔笑意,“那时候裴家里面不太平,公子就把我送到剑圣山庄,拜托师父保护我。那时候我就发现,师父他不喜欢看到我。他对所有弟子都很好,对我也很好。可他不喜欢我,我就是知道。”
严邵沉默不语。
林月白侧头看着严邵:“师叔,你知道为什么的,对不对?”
严邵避开他的视线:“回去吧,天快黑了。”
一轮红日已经沉入远方山峦间。
林月白看着严邵的背影又喊了一声:“你明明知道师父为了什么才去救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他说话太急,喉中伤口撕裂,顿时又尝到了满嘴血腥味。
严邵不得不转身回来,神情冰冷:“明天就派人送你回京。”
太阳落山了。
昏睡许久的顾云深,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粗糙冰冷的石墙,穿着灰衣的狱卒坐在墙角打瞌睡。
顾云深试着活动右手的手指,发现还有知觉,松了口气。
还好,用剑的手臂没有残废。
狱卒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站起来,口音一股大碴子味儿:“呦,真醒了?”
顾云深呼吸间胸口还是阵阵剧痛,说话的声音却温和平静:“多谢款待。”
狱卒睡眼惺忪地往外走:“等着,给你机会亲自谢我们王上。”
顾云深在狱卒传信的空隙时间里,运起内功检查自己周身经脉。
被他自己震断的几条大脉断的十分彻底,必须要回中原找余前辈续筋接脉。但兀烈王……恐怕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没等他想出离开的计策,拓跋琛已经来到了牢房中。
拓跋琛一看到顾云深,心口就隐隐作痛。顾云深那一掌打的真不轻,他胸前的铜甲都被打碎了。
顾云深胸肺间经脉受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但他还是支撑着坐起来,微笑:“多谢王上留住了我的x_ing命。”
拓跋琛心里不爽滋味:“你昏睡这段时间,本王一直在思考,思考你究竟有什么用处。”
顾云深一派波澜不惊的温柔和煦:“王上想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