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贵妃又道:“这转眼都十八岁了,再这么野下去,怕是世子该头疼了。”
她这话说得委婉,众人除了应周都听得明白,楼贵妃是在嘲笑端康郡主嫁不出去,赖在昱王府里准备靠世子养老呢。
许婧鸾干笑了笑,“他都疼了十八年了,再多疼两年也不打紧。”
——少了一个字,意思就全然不一样了,京里谁不知道世子对胞妹疼爱非常,许婧鸾的回答也是巧妙。
楼贵妃笑得风情万种,转而对皇帝道:“陛下您瞧,端康这x_ing子,可不就是世子给宠出来的!”
“娘娘所言正是,”应周觉得许婧鸾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说,“这事儿就怪我哥,要不是他,我一定能长成一个大家闺秀。”
皇帝被许婧鸾逗乐,“照你这么说,你哥岂非该罚?朕好端端的侄女被他教成了个假小子,该罚,该罚!”
许婧鸾陪着笑,不动声色地扫了楼琉衣一眼,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闲来无事就喜欢她的麻烦,绝对不安好心,说不得还有下手,她得把戏接住了。
果然就听楼琉衣道:“依臣妾看呐,世子也不是故意的。男儿做事本就洒脱,哪知道这女孩子该如何养呢?端康一个人独惯了,身旁也没个参考,自然照着她哥哥的模样长了,端康要是有位姐姐就好了!”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和贵妃商量过,两人一唱一和自然无比,皇帝摇头笑道:“这姐姐是不能有了,不过嫂子还是可以有的。朕早前正和戴相说了此事,博渊今年二十有五还未成家,天下百姓说起来,只怕还以为是朕这个做伯父的不上心,把侄子耽误了罢!”
这话前半句还像是顽笑,然后半句皇帝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了两分,也不知是真怒还是佯怒。应周听不懂他们这话中一来一往,但许婧鸾的脸色却变了,立刻起身朝前叩首,“端康惶恐。”
她这一跪,身后跟来的昱王府的人都跪了,豆帘见应周傻愣愣的忙扯了他一把,但应周还是慢了一拍,皇帝没注意,旁边的楼琉衣却看到了,虽然只是一瞬间,她眼底划过明显的诧异,端着的酒壶差点脱手。
许婧鸾道:“皇伯伯心系天下,关爱小辈,是我兄长自己无心此事,多次拂了皇伯伯好意,叫皇伯伯犯难,天下百姓自然是看得清楚的。”
皇帝似笑非笑,“朕不过一句玩笑,这怎么就跪上了?起来罢起来罢,来,去扶郡主起身。”
皇帝身旁的内侍统领立刻亲自去扶了,许婧鸾还未来得及坐回去,楼琉衣又接话笑道:“陛下作甚开这玩笑,瞧把端康吓得。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昱王夫妻去得早,世子和端康的婚事自然是该陛下来cao心的,陛下可不能嫌烦。”
提到昱王夫妻,皇帝露出了一点追思的神色,“朕这哥哥一家也是命苦,两个孩子托付给朕,朕自然是要为他们打算最好的。只是博渊这年纪实在不小了,若再不为他取个可意的世子妃,朕以后九泉之下都没脸见他父王啊!”
楼琉衣道:“那陛下可得好好物色物色,须得端庄贤淑,配得上世子一表人材才是。”
许婧鸾真想把楼琉衣的嘴缝上,这女人还能更造作一点,少说两句会死吗?!还有皇帝,这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套路,你当是训狗呢?!
皇帝接过楼琉衣递过来的酒喝了,语重心长,“朕前几日与戴相说的正是此事,已经有了些眉目,希望博渊这一次不要再叫朕失望啊——”
皇帝说有眉目,那就必然是已经有了人选,否则也不会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偏偏许博渊此刻不在,这事说给许婧鸾听,许婧鸾妹不言兄事,总不能替他哥表态。但她此刻不拒绝,应的就是昱王府的面子,等许博渊知道了,再想拒绝也难开口了。
“呵呵,”许婧鸾扯着嘴角笑了两声,“那是自然,我哥自然会懂皇伯伯的苦心。”
懂归懂,要不要接受还得看他哥的意思,话没说死,但也不至于拂了皇帝的面子。
被这么一搅和,许婧鸾整个人都如霜打了茄子,蔫蔫的,心里惦记着给他哥通风报信的事儿,任凭前头漫舞欢歌也提不起精神来,愁眉不展的样子连带应周也不由担忧。
宴会开了两个时辰终于结束,许婧鸾急着去找许博渊通气,让侍女带应周先回帐里,自己提着裙子就找他哥去了。
带应周回帐篷的侍女名叫素玉,x_ing子比豆帘稳重得多,颇得许婧鸾信赖。她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也不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句不做过问。这会宴会刚结束,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他们混在其中也不打眼。应周低头跟在她身后,一路顺畅,眼看许婧鸾的大帐就在眼前了。
“应周。”
突然身后有人扯了他的袖子,应周一顿,转身看去,竟然是许璃!
黑夜中四目相对,应周一时忘了反应,许璃勾唇一笑,“果然是你。”
他本就想着许博渊会许会带上应周同来,因而对昱王府那桌看得仔细,方才昱王府的人唰啦啦一跪,只有应周慢了一拍,鹤立j-i群,许璃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应周回头一看,只见素玉自顾自走在前头,根本没发现他没跟上,已经夹在人群中走远,两人中间起码隔着十几个人头。
许璃绕到他面前,“怎么,你这是迷路了?要不要孤送你回去?”
“……”应周后退一步,素玉虽然走了,但小白还在许婧鸾营帐中,他凭着生死契也能找回去,不需要许璃来送。
许璃却跟着他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最好还是乖乖跟孤走,否则孤现在就叫人把你抓起来。你并非名册上钦点的随行人员,他们却带着你混进来,若被发现……”许璃眯着眼笑了笑,笑容颇有深意,“你猜会怎么样?”
——猜不到,但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应周手指尖雪花纹飞旋,真想对着许璃眉心一指头按下去,然而周遭人实在太多,他虽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但看许璃的语气,恐怕会给许博渊和许婧鸾添大麻烦,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还是先顺着他,等会找个僻静角落悄悄一指头下去也就没事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应周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送我回阿鸾的营帐罢。”
许璃终于舒畅了一回,满意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随孤来。”
作者有话要说: 傻周:我不端庄也不贤淑……
许婧鸾:就是你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许婧鸾气势汹汹迎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博渊已经缓声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这件事。”
不需要许婧鸾来报信,宴会尚未结束他就已经知道了席间发生的事情。
“……”
许婧鸾对他这反应很是不满,有一种自己毫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感。
许博渊言罢,和手下副手刘直继续交代夜间巡防布置,从头到尾压根没看她一眼。许婧鸾等了半晌也c-h-a不进话去,只能站在一旁傻愣愣地瞪眼。
过了一会,她瘪嘴嗫嚅了句:“你可是我哥啊,我能不担心么。”
她说得轻声,但许博渊还是听到了,话音一顿。
他负责秋狩时包括皇帝在内的宗室营帐的守卫布置,第一晚正是最忙的时候,本来是不该走开的,但许婧鸾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模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Cao,还时不时抬眼偷偷觑他,一脸“你怎么还不来安慰我”的表情,他只能对刘直道:“就这样罢,你先安排下去。”
刘直很有眼色,知道世子和郡主有话要说,干脆抱了一拳,领命而去。
许博渊这才转过身来,“受委屈了?”
许婧鸾扁了扁嘴,没说话。
“她说的话也不过是皇上希望她说的,不必为此生气。”许博渊把手按在许婧鸾头顶上揉了揉。
许婧鸾皱着一张脸,动动眉毛四下一扫,确定周围没别人了才小声抱怨道:“就她能说会道呢!这要不是在皇上面前,我非得怼死她!”
许博渊知道她宴上受了委屈,这会儿说是来给自己报信,其实不过是来找自己寻安慰,“伴君如伴虎,她日日跟随帝驾,并非像你看起来那般容易风光,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许婧鸾一听反而炸了,“既然是可怜人,又何必来为难我!谁还不是可怜人了怎的?大家渭水泾水,互不相干多好!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怀了孕!肚子还没大起来呢,这脾气倒是大得很!”
许博渊低声斥道:“阿鸾!”
许婧鸾扬了扬下巴,一脸“我难道说错了”的表情。
她和楼琉衣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自打楼琉衣升了妃位,说话就越来越嚣张了,成日里见缝c-h-a针地嘲笑她嫁不出去。她素来最烦人家同她说这件事,因此和这个女人简直水火不相容,每次见面总免不了几句你来我往的机锋,胜负对半两开,楼琉衣在她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
可自打小半年前太医确诊楼贵妃怀了孕,她就再也不敢多说半句了。毕竟皇家子嗣实在太过单薄,皇帝真是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捂热,东西流水一般赏,但凡有空都去陪着,随时随地亲手扶。楼琉衣怀着孕不能侍寝,皇帝竟也不诏别的嫔妃——全因太医一句,贵妃胎脉不稳,受不得刺激,事事皆需小心。
楼琉衣怀着孕,这当口她可不敢去招她的晦气。旁人以为你风光无两,然而在皇帝心里,你不过是一个闲来逗趣的玩意儿,高兴了就给你顺顺毛,但你要把他的事儿坏了,贱命一条也就是他挥挥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