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被咬伤,伤口很深,后背、腿上、腰腹,皆有利爪抓痕,不算深却十分影响动作,随便拉扯便疼得厉害。林间地面s-hi滑,每走一步都要用两倍的小心,每落一脚都要踩至实处方不至于打滑,精力体力如同水桶漏洞般汹涌外泄,马上就要见底。
“许博渊!”
应周来得太过及时,以至于许博渊第一反应是这又是幻术,狐狸想要骗他松懈精神。然而白虎以锐不可当姿势冲入狐群,三两下就破出一条路来,将应周送至他身边。冰凉指尖落在他手臂伤口旁碰了碰,许博渊这才能确认,竟然是真的应周。
“你还好么?”应周看着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担忧问道。
“没事,”打斗中灌了风,许博渊嗓音沙哑,“你怎么回来了?”
应周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化古扇挥开,卷起红绿相间的落叶,浩浩荡荡席卷狐群,将试图靠近的狐狸全部掀翻。
其实许博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应周却莫名紧张起来,小声道:“小白闻到了妖气,我担心你。”
——我担心你。
四个字在心头滚了一圈,不知为何,竟觉得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连续放飞自我的我,吃了晚饭就跑出去买酒了,最近真的沉迷酒精不可自拔,又喝醉了……
这么短小,我怕不是要挨揍,可是后面的500字无论如何我都不满意,想再改一改……_(:з」∠)_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白虎虽体型巨大,速度却极快极敏捷,所向披靡。
他一口叼住一只试图偷袭许博渊后背的狐狸狠狠甩飞,身后细长尾巴顺势横扫狐群,又掀翻了数只。狐群哀嚎遍地,根本不是小白对手,很快溃不成军。
大约是知道再留下来也讨不到半分好处,狐狸们不再恋战,呜咽着渐渐向后退去。
白虎欲要追击,应周忙喊道:“小白,别去!”
小白闻声脚步一顿,狐狸们机灵非常,立刻抓住了机会,数十道红色身影齐齐扭头,闪电一般,争先恐后窜进山林深处。这撤退快如疾风过境,Cao木起起伏伏,伴随窸窣响动,一溜烟后归于平静。
白虎意犹未尽,发出属于胜利者的吼声,应周松了一口气。
地上陈列的可怖野兽尸体证明方才一场血战,被小白咬死的不过几只,大多是许博渊所杀,断首残肢躺了遍地。青苔泅涸成发黑的红色,血顺着石间缝隙流进溪水中,稀释成淡淡粉色,向着下游游曳而去。
小白邀功似得拱了拱应周的手。
撕咬中他身上上也溅了不少斑驳血迹,应周看了一圈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一拍他头顶,嫌弃道:“去洗一洗。”
白虎眯着眼甩了甩尾巴。
是猫时见到巴掌大的水塘都避之不及,变成了虎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小白三两下跳进水中,直接在溪里打起了滚。
许博渊甩去剑上血迹c-h-a回鞘中,挨着浮霜坐了下来。
见他单手去撕伤口附近的衣服,应周忙道:“我来罢!”
许博渊停了手,应周跪在他身旁接替他的动作。血浸透了衣衫沉甸甸的,布料绞在一起,应周扯了好几遍才扯开。
就着溪水将撕下来的碎布洗净打s-hi,应周替许博渊擦去手臂上淋漓血迹。伤口血r_ou_模糊,应周入凡后虽见过不少次血,却从未近距离见过这般狰狞的伤口模样,紧张在所难免,血腥味熏入口鼻,还有些头晕恶心。他从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虽然小心翼翼,但难掩生疏笨拙,好几次不小心碰到伤口,抬眼偷偷打量许博渊神色,却见他眉心都没有动一下。
大致擦了一遍,许博渊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递过。
瓷白的小瓶,因为在怀里放得久了沾染了体温,应周打开瓶盖闻了闻,辛辣粉末扑入鼻中,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许博渊道:“是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就行。”
应周点头,换了个姿势坐在许博渊身旁。
他屈起膝盖,将许博渊受伤的胳膊平放在自己膝上,一只手按他手肘,另一只手拿着药瓶小心抖动,姜黄色药粉一点点均匀地洒在伤口上,登时爆发了灼烧般的高温,尖锐刺痛。
许博渊蹙了蹙眉。
“痛么?”应周立刻问。
“继续。”许博渊淡然道。
“唔……”应周迟疑片刻,“我给你吹一吹?”
许博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应周没等到他同意也没等到拒绝,干脆低下头,对着伤口吹起气来。
轻柔凉气吹拂肌肤,中和药粉引爆的热度,应周吹得很轻很慢,动作可以用温柔二字来形容。
很难用贴切词语来形容,气流是细微的,却恍惚像是二月暖风吹醒冰凉大地,种子破土生长,冰川化水流淌,万物生机勃发,一切皆不可阻挡。
应周的睫毛很长,只是不太翘,盖在眼上总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许博渊看了一会,低声道:“够了,我没事。”
他收回手臂,“浮霜也受伤了,给他也洒上罢。”
应周点头,背过身去摸摸摸摸浮霜肚皮,“真是多谢你了。”
许博渊没有说话。
应周无疑是一个好人,虽然这世界上好坏并没有那么绝对的标准,但无论怎么算,应周心中的温柔都足以令他成为一个道德意义上公认的好人。
或许是因为站在了万物的顶点,他对万物都抱着再平等不过的态度。李朗、孟拓、许璃、雁泽、小白、浮霜、狐狸,甚至许婧鸾与自己,人也好仙也好妖也好,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不介意李朗等人将他卖入青楼,亦不在意许璃三番四次的s_ao扰,会为素不相识的许婧鸾摔碎法宝破解诅咒,会对沮丧失落的雁泽出言安慰,也会对一匹马诚恳真挚道谢。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动怒,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为他原谅,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那些事那些人是对是错,只是单纯地、安然地做着自己。
你要说他很傻,他却在很多地方有你意想不到的聪明,察言观色,临机应变;你要说他聪明,他又不懂人情世故,傻得可爱,也傻得令人放心不下,担心他不知何时又会被骗,又会被人欺负。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走得太远,倏而回神掐了掐手心,“刘直呢?”
应周手上一顿,迟疑答道:“……应该回营地去了罢。”
许博渊看向溪水中撒欢打滚的白虎,意有所指,“他都看到了?”
“唔……”
应周心虚支吾,那会儿妖气出现的突然,他只怕许博渊有事,根本顾不上避讳,头都没来得及回就骑上虎背走了。突然一只猫变成了虎,还能腾空飞行,也不知刘直看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脸上写满了后知后觉的担心,许博渊猜到他当时恐怕是急着来找自己没有多想,心中不禁一暖,温声道了句:“刘直可以信任,不会多言。”
应周明显松了口气,然不过片刻他又紧张起来,不安道:“我来的路上遇到太子,他也中了迷魂术,我下去抓那只狐狸的时候叫他看到小白了。”
许博渊问:“太子如何?”
应周答道:“三魂七魄皆在,应该无事。”
许博渊点点头,答道:“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为浮霜上了药,应周又指指不远处两名侍卫,问:“需要把他们叫醒么?”
许博渊却看了他一眼,道:“应周,你不需要事事寻求我的同意。”
应周先是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模糊支吾了一声。
不复前几日同自己说话时的放松神态,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局促,小心翼翼好像是怕做错事般。许博渊知道是因为昨夜自己说的话太重了,才会让应周如此不安,又难免有些愧疚。
应周救他和许婧鸾于危难中已有数次,虽然应周没说,但他手腕上那一个黑色法印恐怕就是为了救许婧鸾留下的,也不知对他有没有影响。挟着救命之恩然无所求,虽有些贪食也点到为止,不求山珍海味,一碗清汤馄饨亦能满足,真是再好养活不过。应周并非寻常之人,不是仙不是妖,妖怪们对他异常尊敬,与自己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然自却己拿世间最俗的钱银来打发他,实在有些可笑,也未免不自量力。其实仔细想想,昨夜的事根本怪不得许婧鸾与应周,说到底也是他明知许璃本x_ing却存意试探,那日未叫应周提前避开,以至于许璃纠缠不休,才险些出事。
“叫醒他们罢。”许博渊道。
应周点头起身。
许璃虽是太子,但毕竟也只是太子,未登基之前仍有诸多顾忌,自己若真有心护着应周,许璃也不可能真的冲进昱王府来抢人。说穿了,昨夜那些话不过都是他自私的借口。对许婧鸾下咒之人,那夜青石街所见繁烨,杀害唐至敛取玲珑心的凶手,还有这一地的狐狸尸体,都随着应周的出现渐渐浮出水面,京中似有风雨欲来,让他在潜意识中觉得继续留应周在王府中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昨夜他会说出那样的话的话,无非是是因为他心中坚持要保护的不过是许婧鸾一个,他不能让许婧鸾处在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因此希望应周离开而已。
——然而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自私,应周为救他和许婧鸾多次受伤犯险,他却过河拆桥,用这样的方式来保全自己,太卑鄙。
“应周。”许博渊忽然朝对岸唤道。
应周本已经走至两名侍卫身旁,闻声转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