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阳的傲雪剑,依旧离戚越的胸膛不到一寸之远。
下一刻,施阳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傲雪剑不受自己的控制,竟突的往前刺去,施阳根本来不及收手。
“噗”的一声闷响,锋锐的剑身直直刺入戚越的胸膛,胸口中那御灵珠所在的位置。剑身没入皮r_ou_之时,戚越轩朗的眉宇终于凝蹙在了一起。
施阳觉得自己的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他对戚越的恨,不共戴天,恨不得啖其r_ou_,饮其血,将他挫骨扬灰。但是,如今傲雪剑直直刺入戚越胸膛之时,他却心存不忍。更让他意外的是,傲雪剑居然脱离了他的控制,自行刺入了戚越的胸膛。
“血债血偿。错杀姝姨,始终是我欠你的。”戚越捂着胸口,森白的傲雪剑正c-h-a在他指尖的缝隙之中。胸口的御灵珠,在剑身没入之时已被击个粉碎。他稍稍佝偻着身子,隐隐的水光已经漫上了眼眸,但眼神中又有断冰碎雪似的坚定。
施阳身子微颤,翘首睥睨着眼前的戚越。手中的傲雪剑下意识地一收,戚越胸口的鲜血当即汹涌而出。
“想不到最终我们是以这种方式相认……我真嫉妒你有那么一个美满的家庭。”戚越捂着胸口,有些嘶哑的嗓音轻轻颤动着,同时,前胸那种s-hi热的感觉愈发扩散。他步履蹒跚地向施阳走近一步,又道:“可惜被我毁了。”
施阳持着傲雪剑剑柄的右手,指节已经“咯咯”作响。“你别过来……”施阳始终不相信,眼前这个伤人无数,杀害他至亲,且将陆无疏险些害死的人,竟是他的双生哥哥。
戚越一步步向他靠近,纵使胸口流落的殷红已经染红了地上的枯叶,纵使失去御灵珠之后产生了焚心蚀骨般的疼痛,他依旧向施阳走进。
他还没碰过施阳,像哥哥一般。
“你别过来!”施阳吼道,但是他的脚却移动不得,并非被人限制,而是他的身子,已经僵直到了寸步不能移的地步。
戚越抬了因伤痛而颤抖不已的手,搭在了施阳的肩上。下一刻,两人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施阳深吸着气,连牙关都在不停颤抖。
“母亲不在这世上了,千晟不喜欢我。没什么意义了。”戚越觉悟似地闭上了眼,眼中带着一丝丝潮热。他感受着施阳身上略微的抖动,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下一刻,他从衣襟之中掏出了那把毁了陆无疏金丹的噬灵刀,c-h-a在了施阳的腰封之中。
施阳想抬手推开戚越,然而戚越像是终于用尽了身体的力气,缓缓在施阳面前倒落下去。
面对缓缓落地的戚越,施阳竟有些不知所措。
“咔嚓……咔嚓……”细微的、如同冰裂的声音愈发清晰。陆无疏解开结界,迅速飞至了施阳身旁,一把揽过神色恍惚的施阳并带着他退后数丈之远。
凌千晟捂着胸口缓缓走向倒地不起的戚越,额心那道红艳的灵蛇图腾,早已褪成了荧亮的白色。“公子!”灵脉金丹中的灵力瞬间化为乌有,让他气血上涌,似有一道郁结之气凝结在胸口,迟迟不能散去。
陆无疏将施阳从头至脚扫视一遍,确认施阳未受伤,便也安了心。
“越公子!”凌千晟凝着利剑似的眉宇,拖着沉重的身子到了戚越身边,将面色苍白若雪的戚越搂在怀中。
戚越缓缓睁开了眼,慢慢抬了被鲜血浸染的手抚上凌千晟的面颊,开口道:“你说过,你会同意我的一切决定。”
凌千晟捧住戚越那血色斑驳且微凉的手,重重点了头。
“我自私又胆小,我只会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却从不敢用药来试探你对我是否有感情……”戚越咽下一口气,抓着胸口的那只手越发得紧。胸口血流不止,失去御灵珠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他不能自持。
凌千晟的眼中带着隐隐的血丝与水光。守御之契得到解除,累积了数年的情感如同狂潮泛滥。但是一时间,凌千晟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别说话了。”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有勇气问你一句。”戚越面上浮起了轻浅的笑,那笑容与施阳一样,令人暖心无比。
凌千晟将戚越的身子抬了几分,将他的面颊与自己贴在一起,“我会一直看着你,陪伴在你身侧。”凌千晟的声音喑哑轻颤。同时,眼中的水光早已成了两道澄澈的断肠之泪,顺着面颊缓缓而下,“你想听的情话,我也会讲给你听。”
“是吗?太好了。”戚越笑着眯了眼,“但是似乎听不到了。”
“公子!”凌千晟将戚越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心口那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近窒息。
施阳看着眼前的二人,心头也如同被狠狠钝击。他捏紧了拳头,心里是那般矛盾。
明明死去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为何心是那般难受。
陆无疏揽在施阳肩头的手稍稍收紧了几分,他注意到了施阳的神色有些不妥。
之前陆无疏就在猜测,施阳在知晓戚越身份之时应当下不了手。如今,陆无疏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又互相诉说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戚越的死不是施阳亲手造成的。
“他为何可以控制傲雪?!”施阳看着自己手中还带着戚越斑驳血迹的傲雪剑,“这不是我的剑吗!为什么他可以控制?”
陆无疏微拧了眉宇,开口道:“你与戚越是双生子,柒玄说过,族中一旦出现双生子,二人的御灵珠,甚至后天修成的金丹都是如出一辙的。”
凌千晟将戚越横抱而起,踉跄着步子一步一步离二人远去。
施阳望着远去的二人,俨然没了再要追杀的欲望。戚越临死之前告知施阳,他母亲的死是戚越错杀。他终究不信,他不信眼前这做事y-in狠毒辣的人不会找他家人寻仇。毕竟是他烧毁了戚越母亲的尸身。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御灵珠已毁,戚越自知活不了多时,他不可能在临死之时都对施阳撒谎。
“师兄,我家人的死,真是戚越错杀吗?”施阳侧了头,发红的眼眸直视着陆无疏的双眼。
陆无疏浅浅颔首。“戚越御妖杀害之人的确是你舅舅一家。蜚蛭由母蛭所控,当时月邀师妹前去逐猎之时,蜚蛭与母蛭皆被关在院子中,那院子还贴了避妖符纸,母蛭与蜚蛭是出不去院子的。”
“那我的家人为何会死?!”施阳问道,语气中似带着不可置信,但是实则已动了恻隐之心。
陆无疏深吸一口气,答道:“蜚蛭变异百年难遇,它可以通过宿主的思念之情产生变异。变异后的蜚蛭变化了形态,能飞离王家大院,下一任宿主便是原宿主生前最为思念之人。”
蜚蛭与血继蜚蛭记录在两块不同颜色的玉简之中。显然,施阳只看过前者。
施阳阖上了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如此可笑的事情,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因思念之情变异!百年难遇的奇事!居然落在了他家头上。
真是可笑至极!
施阳失意地冷笑着。
但是,施家之人的逝世虽不是戚越亲手导致,却与戚越有着撇不清的干系。
施阳终归是恨着戚越的。
如今戚越死在了他的剑下,虽不是他亲手所致,但是死了却是事实。
“你是否在怪我没将戚越的身份告知于你?”陆无疏问道。
施阳凝视着前方,摇了摇头:“你知晓我恨戚越恨之入骨,但是你也知晓我若得知了他的身份必定下不了手。”这是不争的事实。当施阳知道戚越与自己的关系之后,他的确犹豫了。“师兄你还是懂我。”
陆无疏道:“心里难受不要憋着。”
施阳浅笑一番:“不会憋着。在你面前,我藏不住的。”沉静片刻,施阳又道:“师兄,可不可以抱抱我。”
陆无疏没有回话,手中也没有任何动作。
施阳将手轻轻一松,傲雪剑这就落在地上。他扬了手,缓缓圈了陆无疏的腰身,并将头搁置在陆无疏的肩头。“就一会儿。”
陆无疏垂着眸子,犹豫半晌,也将双手搭了上去,圈住了施阳的身子。修长的手指,在碰到施阳身体之时也微微蜷曲了一番。
何等的可笑。施阳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矛盾至了极点。戚越是杀他全家的仇人,可如今看到戚越在他面前死去,施阳心中却又产生了当初得知家人死亡一般诛心的痛。
他深深地呼吸着,神色黯然地靠在陆无疏的肩头久久不能平静。
陆无疏抬了手,轻轻搭上了施阳的头。
两人保持着姿势在林中站立了许久。
最后,施阳在陆无疏怀中沉思了一番后,似是想通了,这就笑出了声,但笑声中不乏苦涩:“师兄的胸膛这般结实,你的道侣可就有福了,这算是为她鉴定了一番。”他从陆无疏怀中出来,又道:“我就不霸占了,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也挺奇怪的。”
不过这也是施阳嘴上说说。他听到了戚越与凌千晟的对话,也知晓戚越曾经让凌千晟做过些什么。戚越喜欢凌千晟,但凌千晟似乎在戚越临死之时才说出了自己心中对戚越的感情。
凌千晟以往看待戚越的那种眼神,施阳在梦中看到过。那种眼神,绝非伴侣。
如今,他们能明白对方的心思,能互相得到对方的心,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但是,就算知道了,戚越也不在了。
陆无疏的面色不怎么好。
施阳注意到了陆无疏的神情,也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当即扯开话题:“师兄,栖凤宫的弟子能破十四道剑影的师门剑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