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凡便先谢枫疏一步走过,拱手道:“木盒中的东西我看过了,不知阁下那铁片,是什么意思?”
胡非为似笑非笑,连眼也未抬:“你若连那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透猜不穿,我为什么又要告诉你我的身世呢?”
想来他是不愿意直接告诉他了。
袁绍凡心下一转,便道:“金木水火土,阁下可是林家后人?”
梅重祀坐在一边穿鞋,惊讶地瞧了过来。
胡非为低笑一声,又倒了一杯酒,道:“袁少帮主凭什么以为,我是林家后人?”
袁绍凡道:“枫疏说,那四句诗每句都有两字一样,第一句中的忆,是以‘心’作旁,心属火,便是火了,而此后,旁首均为五行,加上铁片本身,正正好全了‘金木水火土’,我猜,大约也只有林家之人,才喜欢弄这样的机关暗示吧。”
胡非为看了一眼也走上前来的谢枫疏,道:“看出这个虽不算多不容易,到底还是比只看出四个人名要好得多。”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袁绍凡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阁下真是林家后人?”
胡非为不置可否,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提了那壶,自斟自饮。
梅重祀穿好了鞋子,拾掇好了,倒看不出先前的狼狈,很是有礼地见过两人,道:“你们虽不是靠这铁片本意猜出,但是也算猜出来了,既然猜出来了,两位为何还要来此呢?”
谢枫疏道:“为求证耳。”
胡非为从长椅上站起,走到石桌旁:“两位可要坐么?”
袁绍凡便带着谢枫疏一起坐下。两人的目光,都盯在胡非为的身上,几乎连一眼也不愿错开。
“两位这么看着我,莫非有什么想要问的吗?”胡非为淡淡地道,倒没被人紧盯的不悦感。
谢枫疏便开口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当一个采花大盗……”
就是他不愿顶着林家的荣光好了,那也犯不着如此自弃吧?再者说,孤傲之人又如何受得了全天下的鄙夷?
胡非为似没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破天荒与他对视了几瞬,道:“当什么,难道很重要吗?”
谢枫疏道:“我听药王前辈道,你与荆大哥曾经交锋过几次,荆大哥对你的观感并不很差,当时我便有些疑惑了,如今见你一面,我就更加疑惑了……毕竟,林家声威,我一直都很仰慕,阁下难道是自暴自弃,又或者……”顿了顿,却道,“我实在不太明白,就我来看,你容色才华,都不差啊。”
胡非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当初我也给荆不镀了这个铁片,你猜他是怎么猜的?”
谢枫疏愣了一愣:“啊?”
胡非为道:“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字,只有金隐在这铁片之中。所以,这‘金’字才是提示,而,照前几句来说,都以相克顺序来写:火被水克,水被土克,土被木克,木被金克……这铁片的意思是金,‘金克木’,‘金刻木’,这个铁片刻着的真意是双木林家,所以,我是林家的人。”
谢枫疏愣了一愣:“这……”他不明白,胡非为为什么忽然给他们解起谜来。
“为上者讳,其实,这铁片也暗喻了一个人……”顿了一顿,胡非为的眼暗下来,笑道,“‘金’,‘荆’,铁片说的正是你那荆大哥的本家。”
袁绍凡皱了皱眉,道:“笑医本家,又不姓荆。”
胡非为笑道:“可是他本家,正可合‘荆’字呀。”
袁绍凡和谢枫疏想到荆不镀的真实身份,不清楚胡非为知道多少,没敢接那话题。但胡非为都已说了“为上者讳”,只怕十有八九是知道的。
胡非为但含笑耳,笑得谢枫疏有些心惊r_ou_跳的。
胡非为分明是故意扯开的话题,但是他扯开的话题,却没有任何人敢扯回去。若如谢枫疏所想,胡非为这扯开的话题十分暗示,暗示荆不镀太子之尊却去当大夫,再想想前面他所说的问题,便是回应他说他这身份凭什么不能去当采花贼……
不管他是不是有那个暗意,都不能再问了。
“那……那那上面的梅花?”谢枫疏胡乱想了一个话题,想要扯开现在这个,“铁片正面背面,为什么要刻梅花呢?”
“这个么……”胡非为听了这话,却是敲了敲桌子,低哼一声,道:“剪雪裁冰,有人嫌太清。又有人嫌太瘦,都不是,我知音。谁是我知音?孤山人姓林……”
袁绍凡与谢枫疏对视一眼,不由感叹:“我们竟都忘了,当年林家技艺出神入化,江湖上都说那是‘剪雪裁冰’。原来……这梅花暗喻的是这个。”
却见梅重祀一屁股坐到了他们的旁边,笑眯眯地道:“还不止啊……”
三人的目光都瞧向他。
“剪雪裁冰,击玉敲金——”梅重祀看了胡非为一眼,续道:“林大哥的名字可也在里头。嘿嘿,你们可猜得出,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
两人诧异地看向那一身玄衣的“胡非为”,但觉浪送风来,竹叶轻筛……
额间一点尽绝色,姿色天然尽风流。一貌倾城,入画三分……
如此风景如此人,“胡非为”三个字,果然是配不上他的。
“……想是,林击玉?”谢枫疏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地轻声。
梅重祀哈哈一笑,道:“正是林击玉!”波光流动,看向那人——
“林击玉。”
重复了三字含在口中,似含了一块冰一样,小心翼翼,字字轻柔。似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三个字含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