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如果把他放到这样的舞台上,他大概会难受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呼吸可能都不自在,当着讲台下的人做科研汇报以及给学生讲课,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受不了人多的地方,更受不了被万众瞩目,他的确是一个“拿不出手的伴侣”。程澈突然想起近两年前,罗尧从国外归来时,方觉说的话。
罗尧刚回来的那段时间,请了一堆好友和生意伙伴,带上程澈一起吃了顿饭。由于面对一桌陌生人的紧张,以及从未吃过这些高档食物,程澈在饭桌上频频出糗,甚至连刀叉都拿不好,引得大家调侃纷纷,罗尧则拿起餐具,耐心地为程澈处理好每一样食物,并得意地说“我家宝贝橙子当然得我来伺候”,以此打消了一些人想要嘲讽的心思。
用餐地点是方觉提前订的,选的不是中餐,而是西餐,罗尧自知思虑不周,向程澈道歉,但程澈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将无意中听来的方觉那句“拿不出手”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没放在心上的人,可能只是他自己而已。
这样比来,白桢确实比他耀眼得多,更值得别人去喜爱。
程澈突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在另一个人出现之前,你永远也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即是良人。
自己于罗尧,只不过是一个下早了的定论罢了。
演唱会结束前夕,白桢在舞台上喘着气,开始了一段独白:“今天,是我第一场演唱会,首先我要感谢我的‘指针’们,是你们对我的支持与爱,让我有幸站在这里,唱歌给你们听。”
说完,白桢冲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桢这个动作立马引发观众席爆炸般的尖叫,“桢天使我爱你”这样带着哭腔的疯狂呐喊响彻整个体育场。
白桢做了一个收的手势,然后捏了捏耳朵,目光变得温柔似水。
程澈一愣,他在看到这个动作后,几乎立刻想到了白桢接下来的话要对谁说。
“其实我还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感谢一个人,是他成就了今天的我,是他让我的人生每时每刻都有方向,有意义,谢谢你……”
白桢最后两个字是口型,没有说出来,但程澈知道那是“罗尧”。
白桢的目光定格在很远处,就好像他说的那个人就在观众席里面。很多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白桢的经纪人在台下听的直皱眉,这并不是之前说好的台词。
演唱会结束,程澈起身准备离去,却碰到了白桢的助理小唐。
小唐好像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现场挺乱,他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值得信任的能帮他的人,所以当他看到程澈的时候,宛若看到了救星。
“程哥,能拜托您帮我把这些拿去给休息室的白哥一下吗?白哥急着要。我老婆要生了,现在一个人在家,我得赶回去。”
小唐的请求程澈没法拒绝,只好接过封好的纸袋和工作牌。
正好,他也有些话想对白桢说。
走廊上没人,休息室的门是虚掩的,程澈敲了敲门,回应他的却是黏腻的亲吻声。
半年前相似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程澈大脑一阵空白,未经允许,颤抖着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的沙发上,罗尧把白桢按在身下,忘情地亲吻着,喘息声和交换唾液的声音像尖锐的刺一样c-h-a进程澈的耳膜,还有白桢呢喃的那句“尧哥”。
程澈手指尖抖得不成样子,连纸袋都拿不住,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沙发上缠绵的二人听到声音,纷纷看了过来,程澈想也没想,落荒而逃。
听着程澈逐渐远去的紊乱的脚步声,白桢猛地推开了身上的男人,原本意乱情迷的表情也瞬间恢复正常。
男人还想索吻,却被白桢一把推开,高大的Alpha猝不及防,被一个Beta推得坐在了地上,胯间那玩意还顶着个小帐篷。
白桢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男人,“你不要过界了。”
“白白……”男人开口,并不是罗尧那独具特色的烟嗓。
看着那张和罗尧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白桢表情有一丝的松动,他站起来对男人伸出手。
“起来吧。”
第27章 孩子
从体育场出来,已经将近十二点,场馆周围还围着许多拿着灯牌荧光木奉的粉丝,他们依然沉浸在刚才爆炸般的气氛中,久久不愿离去。
程澈扶着路灯大口喘气,他把额头重重地抵在灯柱上,试图让那黏腻的亲吻声从脑中消失,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不同的地点,相似的场面,两次的情形纠缠在一起,似要把程澈逼疯。
半年前,罗尧公司的晚宴,罗尧带程澈去了,程澈揣着下午刚拿到的确诊怀孕的化验单,在衣香鬓影中喜忧参半了一整晚,他毫无存在感地坐在角落里,思考怎么跟罗尧讲这件事情,他们还没结婚,突然就有了孩子,不知对于罗尧来说是好是坏,好在罗尧整场都很忙,他有足够的时间独自设想……
倘若没有卫生间的那一幕,他敢肯定,他一定可以想到最好措辞去告诉罗尧这个消息。
那天晚上,罗尧搂着白桢在狭窄的隔间里亲吻,明明是让人崩溃的场面,程澈却木然地在旁边看了好久,那唇舌交缠的声音听得程澈作呕,就像今天一样,只是有一点不同,那天怀着小鸭蛋的他真的吐了,而刚才,他想吐但吐不出来。
他胃里空空如也,心中牵挂着白桢的演唱会,一整天忘了吃饭。
门口的粉丝还在激动着,沸腾着,只有程澈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与身后那些“指针”女孩男孩们越拉越远。
路灯黄澄澄的光顺着人行道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远方,程澈抬着绵软的步伐,茫然又机械地走着。他就像一个低等动物,只剩下一个本能——他要远离身后这座体育场,远离体育场里,那两个热烈相爱的人。
当天晚上,程澈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把小鸭蛋给罗尧了,罗尧右手揽着白桢,左手抱着小鸭蛋,三人如幸福的一家三口般离去,只留下一串欢声笑语,他双脚被钉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小鸭蛋在梦里长大了,软糯糯的声音叫白桢“爸爸”……
“不!!”
程澈终于歇斯底里地叫出声,他以为噩梦将醒,谁知却堕入了另一个熟悉的噩梦,那场儿时的,被人诬陷的噩梦,被害者的家属在派出所门前对“杀人犯”的儿子拳打脚踢,把“杀人犯”的儿子关进y-in暗潮s-hi的黑屋。以往在这个梦中,他都没有感觉,而这一次,他在梦里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那是一种从心脏辐s_h_è 至全身的锐痛。
程澈痛苦地睁眼,刚刚夜里凌晨四点。
满脸的泪水灌入鼻腔,让他不得不用嘴呼吸,他抱着毯子,死死地按在胸口处蜷缩起来,想用这样的方式缓解那里一抽一抽的痛。
他就这样睁着眼,挨到严浪上班的时间。
“严浪,我想来看孩子。”
“晚上吗?”
“不是晚上,是现在,我现在就要看到我的小鸭蛋。”程澈着重了“我的”二字,捧着那通电话就像捧着救命稻Cao一般。
“小澈,你今天不上班?”
“我请假了。”
“好,我过来接你吧。”严浪总是这么温柔,但程澈却从来没有“领过情”。
“你忙工作。”
产科这边有许多过来产检的准父母,那些怀孕的Omega、Beta们,无一例外有另一半的悉心陪护,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感,是程澈从没感受过,也再也感受不到的东西。
还好他现在没有大着肚子,不然,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他们中间会像个异类,会被人关注,他再也不想做异类了。
严浪穿着白大褂,早就站在那里等程澈,程澈已经一周没来看过孩子了。
“小澈,你之前感冒发烧好彻底了吗?我怎么感觉你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对劲。”
医生就是医生,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身体。
程澈点点头,“痊愈了。”
严浪还想问些什么,譬如罗尧,但程澈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
程澈心急如焚,只想快些看到小鸭蛋,当他终于看到保温箱里的孩子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他辛苦揣了近两百天的小生命,小鸭蛋紧闭着双眼,安静沉睡,皱巴巴的小脸也出奇的可爱。
他不像别的孩子,带着祝福出生,又带着爱意回家,他那么小一丁点,因为早产,只能缩在冷冰冰的仪器里,丝毫接触不到来自父母的疼爱。
程澈眼眶突然有些涩涩的,他居然一个星期了才过来看他,因为罗尧对孩子的执着,他对小鸭蛋竟产生了某种潜意识的抵触情绪,还好他清醒的快,没有幼稚得太过离谱。
“小鸭蛋,爸爸来看你了。”程澈隔着玻璃,轻声对里面的小婴儿说话。
保温箱里的小鸭蛋似是听到了爸爸的呼唤,把小脸偏向了程澈这边,动了动嘴,眼睛却依然是闭着的。
小鸭蛋无意识的举动让程澈眼眶一热,激动万分,他回头看向严浪。
严浪望着程澈眼中的惊喜,心湖像投进一块石子,他见过许多为自己宝宝的一个动作而雀跃不已的新手父母,但唯有程澈,让他心动。只可惜这孩子是罗尧的……想到罗尧,严浪的眼镜片仿佛闪过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