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乡村的学校里偶尔会开开美术课,教小孩如何用一个圆规范的画出一个五角星,或者是怎样画出一个透视正确的立方体,再不济也会画点简笔画,而小毛孩们都因为可以不用上课所以看上去显得异常兴奋。
但是易丞艺看着桌子上的小本子有点纳闷。
这是一本大约两毛钱一个的图画本,简陋而且敷衍的封面上印着小红和小明拿着铅笔脸上挂着招牌傻笑的黑色小图
他还记得以前小时候老师每次发这种本子时他都激动的要命,因为这是完全空白的纸张,比那些有格子划着的纸看上去高端一百倍。但是现在,易丞艺看着这本子却完全提不起兴趣。
他都说过不画画了。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正是上午在教语文的那个年轻女老师,她似乎学过一点美术,没有让小孩们画简笔画或者自己发挥创造力随意涂鸦,而是先和同学们说着美术简史,以及一些比较有名的画。
底下的小孩们有的图新鲜在仔细听着,有的在递小纸条聊天,有的在午后的阳光下打盹犯困。易丞艺左臂支着侧脸,看着女老师的五官和轮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圈。
真漂亮。易丞艺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这个老师是刚从师范毕业出来的,因为上的是那种学费全免但要义务教学八年的师范,所以她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本地的初中教书,算上去也只是个二十来岁正值青春的小姑娘单身小姑娘。
他是个正常的二十六岁男人,虽然表里不一,但是面对婚嫁适龄的漂亮女生时,该有的好感还是会有的。
易丞艺捂住眼睛咧嘴笑得有点傻,他还在脑子里回想刚刚女老师的脸蛋,这时一个纸团砸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向谦然,对方正揉出了第二个纸团飞向他的方向。
易丞艺眼睁睁的看着纸团砸到了自己的鼻梁上。
这狗玩意又抽什么风!易丞艺捡起纸团瞪着向谦然,而对方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个掏出眼睛扔到女老师身上的动作,然后趴到桌子上笑了起来。
易丞艺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擅长和女生交谈,这也是他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谈上女朋友的原因之一,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穷。
每次有女生向他表露出好感的时候,他不是慢一拍感受到,就是腼腆的不好意思和人家进行交流。有女生要求送她回家时,易丞艺顾虑到女生走路脚疼和费时间,会从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中硬扣出打车费送她,说白了易丞艺这人很不解风情,而且情商有点粗大条。
他甚至没想过在结婚前和女生sex,他觉得该留到结婚的时候再说这些事,女孩子难做,他爹从小就教育他,老想着拱白菜的人不是好猪。
向谦然笑够了,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易丞艺瞄准时机把两个纸团揉了揉然后从手里抛了出去。
一个命中了向谦然的脑袋,另一个则是直接越过向谦然砸到了他旁边女老师手里的书本上。
哦!易丞艺低头拿书挡住了脸,惶恐之余向谦然义正言辞打小报告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师,是一乘一砸的!他用本子揉纸团砸我。
什么!明明是你先砸的!在心仪的女生面前被戳轮胎让易丞艺有点挂不住脸。
易丞艺。女老师看上去有点生气,她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我说你今天怎么一直出状况?平常你表现的还是很好的啊!
因为换了个人了。易丞艺一言不发的站着听着女老师的谆谆教诲。
我记得你还是很喜欢画画的,你二大爷也是我十分敬佩的画家,我以为我上美术课的话你会认真听。女老师看着易丞艺发丝外露着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着。你能画得有黑板上的示范好吗?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你就更得听不是吗?
不我不画画。易丞艺听着女老师的话,有点汗颜,而且黑板上她做示范的那张图,自己的确可以上去画得比她好很多倍。
好了,坐下吧,好好听,别丢了你二大爷的脸。老师拍了拍易丞艺的肩膀,将他按了下去,自己又开始讲起了那些易丞艺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的概论和相关。
没意思。
其实这种时候出来稍微装个逼真挺不错的,那种黑马出手亮瞎全场,身边吹起风沙并且自带光效的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只是没必要为了这点虚荣心就把自己给卖了出去,要是让别人知道他画的很好,他就没办法再过那种与画无关的日子了,这和从小养成很重要。
易丞艺看着向谦然冲他做鬼脸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青山绿水,云淡风轻,就算是重生了一次,他也没办法相信自己可以超越就像经典一般存在着的安德森。
那自卑早就已经在他心里落地扎根长成了百年参天大树,再画一次又能怎样,前世的他自认为是将自己所有的心力全都投注在了画画上,然而收获的回报仍旧是一事无成。
或许这和有多努力没关系。就算你的笔触再怎么熟练,你练就的仍然只是任何人只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就能得到的东西,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画匠,明明画出的东西同样精妙绝伦,但却始终无法被视作经典流传于世,最多就是被人看到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然而这惊艳在不久之后又会变得烟消云散。易丞艺不知道这差距产生在什么地方,这种神秘的未知使他觉得自己与成功之间间隔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
而自己与安德森之间,或许就是画匠与画家之间的差距。
其实易丞艺迷茫是应该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所能到达的巅峰,但是对作品的自信却始终没有被承认,能给出的解释就只有自己根本不是块画画的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曾经那不知名的艺术已经像一朵孤傲且典雅的蓝色玫瑰于世永恒绽放了开来。
说到底就是时运不济并且倒霉过头,活着的时候只能用诺基亚吃坛子菜,死了之后两眼一闭被人捧得就差没把骨灰给刨了出来一人分一把去高高供起。
女老师的概论还没讲完就有人将她叫出去,她招呼一声让同学自己画,自己就走了出去。周围响起了铅笔涂在纸上的刷刷声,这声音在易丞艺的心里就像是自己说话时的声音一般熟悉。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因为坐在最后面所以没有人和他同桌,他将桌子和前面的人又拉开了一截,然后在画纸前堆起了书本的堡垒,确认了并没有人在关注自己之后,易丞艺抄起家伙在薄薄的纸上小动作的涂抹了起来。
原本他想画的是记忆中女老师清丽秀气的脸庞,但是笔到纸上落下之后,慢慢成型的却是另一副精致的五官。
眉骨恰到好处的突出,使得眼睛周围因为光影变得深邃,欧美人高挺的鼻梁让侧脸的分割形成了一个弧度优美的转折,嘴唇和下巴的形状像是大艺术家纂刻出的雕塑剪影般优雅的令人迷醉。